一旁的左纹萱似看出了他所思,牵着泣不成声的艳吉思走来过来,道:“人的必需品,衣食住行?”
“应该不是,”柳枢回答道,至少在这里不是,袋装面包属于食物,可那名没来得及认识的男人却触发了某种死亡条件,这不应该。
若老人为他们提供了住、行、食,那么购买老人所言的【需要的东西],仅仅需要买些生活用品好了。
想到这,柳枢便对两人说道:“可以买活用品,越少越好。”
当结账时,柳枢很自然地抢在排在了第一位,然而原本发抖的老汉,老老实实算完他们所购买的用品后,报了一个数,门外驼背的老人慢走过来,对倒地不起,被镰刀砍得血肉模糊的中年男人视而不见。
老人把钱付好后,又领着三人回到最初的茅草屋,三人自觉坐到原位上。
左纹萱对面的位置空着,老人淡然扫视一眼后,道:“一个不少。”
到了用膳环节,老人摆上桌子的菜品都有莴苣,莴苣炒肉、莴苣煮汤、莴苣清蒸、莴苣拌白粥……
左纹萱嘴角抽搐,这老头难道是隐藏款莴苣大户?不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老人就是背负一筐莴苣菜。
艳吉思依旧脸色苍白,情绪未从刚才的[突发事件]缓过来。左纹萱轻拍她的背,温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我们迟早都要回去的,对吧?又不是说要一辈子留在这个鬼地方。”
她抬起头,很吃力地挤出一个看上去就很苦的笑,细声道:“纹萱姐,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左纹萱摸摸艳吉思的头,说道:“还没事呢,都这个样子了,在姐面前别不好意思。”艳吉思难得不好意思,用衣袖又擦了发红的眼眶,衣袖因之前的泪水干透而变得黏腻。
坐在艳吉思对面的柳枢伸过来了一方手帕,艳吉思接过,道了一声:“谢谢柳枢哥,”于是继续抹眼泪。
柳枢皱眉,有些好奇这乖巧懂事的孩子是怎么濒死,明明方才吓得魂飞天外,却还能控制好情绪,没有嚎啕大哭大闹。另外,左纹萱就称呼纹萱姐,他就被称呼为柳枢哥,又是这种感觉,和左纹萱一口一个“我们”一般 ,柳枢说不上喜悦,但更谈不上难过。
至少,他现在表情毫无波澜。
老人端上来一碗香气四溢的粥,径直走向艳吉思。刚头脑清醒的艳吉思见到老人,如惊弓之鸟,直接跳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老人端的粥被吓得跳起来的艳吉思碰倒。
事发突然,现场鸦雀无声 ,时间仿佛定格一般……
艳吉思大惊失色,赶忙蹲到地上,快速捡起地上的碎瓦片,却又被地上的白粥烫得瑟缩回去,强忍着恐惧和疼痛,边捡边颤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爷爷……”
老人面带怒色,也蹲到地上,猛地抓起艳吉思的手,她手上刚捡的碎片掉落下来。
艳吉思怔愣住,看着老人,脑海里闪过一百个念头,难道就这么死了吗?有点不甘心,家里有几本小说没看完,不过死就死吧,反正又不是没死过。
就这么想着,艳吉思眼神变得愈发坚毅。
老人却拿起放在桌上的围裙,拉过她的手,细细地擦拭。看到艳吉思变幻莫测的小白脸,老人一脸嫌弃,又庆幸道:“还好你不是俺家那傻丫头。”
“ 啊,傻、傻丫头?爷爷还有女儿?”艳吉毫无顾忌问道。
老人擦拭干净艳吉思的手后,骄傲道:“对啊,俺闺女出去大城市里打拼生活,她出去的时候和你一样大,比你高一个头吧。”
艳吉思瞟了眼第六个主坐空位,老人觉察到,无奈叹气道:“那是俺闺女的位置,俺闺女已经好几年没回家了。”
听到【她出去时和你一样大】这句话时,左纹萱满脸黑线,意思就是说,这个老人可能让自己的闺女早早辍学出去打工咯?柳枢拿着筷子的手动作一滞,也看向了老人。
老人叹息道:“闺女自己选的路,俺能也什么办法?随她去好了。”
“等在种今年的菜,俺把它全部卖完换钱,给闺女打过去,我就不干了,”老人又认真说道。
老人未责怪艳吉思,反而在饭桌上畅聊起自己的女儿。
老人女儿的名字叫美娇,十六岁不知何种原因,辍学后,就出去外面当学徒找工作。最初几年,她还会往家里寄钱,给父亲打电话,渐渐地;她打电话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渐渐的;她回家过年是次数也越来越少。
不知聊了多久,晚饭结束后,老人把三人带到了另一栋泥墙瓦房,走之前特意交待道:“晚上下雨的时候,不要给外面的任何人开门,也不要回答除这个屋子以外的人提出的问题,没下雨前,也尽量不要给外面的人开门,除非你已经完全确定门外人的身份,记住了吗?”
左纹萱和艳吉思齐声答道“知道了,”柳枢则是微微点头。
“丫头,你过来,”老人朝艳吉思招手。
艳吉思一脸懵逼,道:“啊,干啥啊?爷爷?”
老人再次满脸嫌弃,道:“擦药。”彼有恨铁不成钢之感,像是摔倒时,家人一边 骂着“活该”,另一边又给你查看伤势一样。
艳吉思回头看了她的纹萱姐和柳枢哥,两人面上完全没有留恋之意,满眼都是“放心。”
艳吉思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泪,跟着老人去向了茅草屋里,走前还回头喊到:“我擦完药马上回来。”
艳吉思走后。左纹萱紧随柳枢进入新房子,里面有安静地摆放两张小床,屋内设施简单 ,当风掠过房顶的瓦片,一些瓦片会碰撞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柳枢开口问道:“你放心她?”
左纹萱感觉莫名其妙,反问道:“难道你不放心吗?”
柳枢沉默片刻,道:“的确放心,”毕竟,老人家的父爱要溢出眼眶了。这能不放心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左纹萱铺好了床,躺在床上,思索片刻,道:“欸,柳枢,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柳枢给破旧的木门上了锁后,淡然道:“问。”
左纹萱眼前一亮,喜上眉梢,道:“你来这里之前,是因病故吗?”
柳枢点头。左纹萱又道:“是什么原因让你住院?”
柳枢不假思索答道:“车祸。”
“车上有几个人,你记得吗?”左纹萱极为真切地看向他。
柳枢的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一个?”这次的答案带着迟疑。当时的车上就他一个人的?
“你觉得,我们在现实认识吗?”左纹萱语气轻淡道。
这个问题,难回答。不过依柳枢寡淡性子,应该是你不主动就没法跟他交往,不细心观察,没法发现他的性格亮点。
柳枢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若是在现实世界能和左纹萱成为朋友,日子怎会这么煎熬。
左纹萱见状,暗抿了一下唇,似在消化某种不可名状的情绪。
“砰、砰、砰”急促敲门声划破了某种氛围,门外敲门的人似乎很急切,敲门声大且密集。
柳枢脑海自动浮现过【老人临走时的交待】,左纹萱眉头紧锁,万般谨慎,走到门前,敲门声哑然而止。
门外转来极低的哭泣声,柳枢面色沉重,来到门前,试探性地叫道:“艳吉思?”
门外的人听到这个名字,继续敲起了门,声泪俱下,道:“呜呜呜呜……柳……枢哥、纹萱姐,……呜呜呜……开开门。”
屋内的两人对视一眼,这声音是艳吉思的无疑,但外面的人真的是艳吉思吗?擦个药艳吉思至于痛哭?
门外继续哭道:“呜呜呜……快要下雨了……我怕。”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惊呼,“鬼啊!!!”
柳枢和左纹萱交换眼神后,左纹萱轻拉开了卡住门的木板,完全打开后,柳枢快速将门前还没反应过来的人拉入屋内。
左纹萱看到两人完全进入屋内后,便以极快的速度关门上锁。
又是一道急促敲门声紧随其后,声音密集响亮。
柳枢像拎小鸡一般,刚松开艳吉思,艳吉思仿佛没有骨头一样 ,直接跌坐在了低声,浑身颤抖不已。
柳枢把【没骨头的】艳吉思扶到了床前坐下,艳吉思面色惨白,嘴唇发颤。
左纹萱适时走过来,拉起艳吉思冰凉的手,温声道:“怎么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艳吉思抱着左纹萱哭了好一会儿,良久,才拿出柳枢给的帕子,抹了一把眼泪,虚弱无力,道:“刚刚我见鬼了。”
说着,艳吉思望向门口处,敲门声依旧急促,“咚咚咚、咚咚咚”地响着,宛如催命。
两人示意艳吉思继续说下去。
艳吉思细声道:“爷爷给我上药后,交代我回去的注意事项……”
“然后呢?”左纹萱问道。柳枢听到【注意事项】眼前就已浮现出老人喋喋不休,千叮万嘱的场面。
“然后,我回来路上,有一个头发全白的老人,在远处朝招手,叫我过去,”艳吉思又道。
“所以你就过去了?”左纹萱表情担忧。
“没有、没有,那个爷爷交待我回来的路上不要跟任何人搭话,但是朝我招手的老人,突然摔倒地里,我脑子一热,啥注意事项……都抛脑后了……”艳吉思道。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朝他招手的老头绝对是故意摔倒,就艳吉思这家伙,傻傻以为老人真的摔倒,需要搀扶。
艳吉思:“那里还有一个路灯,我到田里去找他时,他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要求我陪他一起纳凉聊天。”
艳吉思抹了把涕泪,道:“我怕拒绝他,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艳吉思在害怕和聊天之间,选择了跟老人害怕的聊天。
“ 那老头跟你聊了啥?”左纹萱问道。
一听这话,艳吉思面色更加苍白。
她强按自己还在发抖的腿。把自己遇到老人,老人问她‘怎么分辨好人坏人?’艳吉思担心回答不如老人的意,就换了个答法,道:“好人的心都是红的,坏人的心一般都是黑的,”老人似受教了,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道:“我很喜欢来这里,在这个灯下纳凉。”
“你以后也可以常来这里纳凉,我读过很多书,我管自己是【孤灯下白鬓人】”老人当时说道。
其实话题聊到这里还正常,只是,艳吉思还在想着怎么样拜托老人回去,旁边坐着的老人 不知道在干什么,传出一种黏腻之音,笑死,艳吉思根本不敢转头看老人在干嘛, 好吧!
艳吉思想好借口,转头欲说,便看见老人一手举起,正要准备拍她的肩膀,另一手沾满骇人的血,手里捧着一颗“砰砰”直跳的鲜红心脏,老人上身莫名多了一个血窟,答滴流着血。
仔细看那颗跳动的心脏,它有点发黑。
艳吉思毛骨悚然,老人说道:“你看我的心是黑的还是红的,我像好人还是坏人呢?”
老人看起来有些懊恼,道:“要不要我帮你也看看?”
就这么说着,老人欲向艳吉思伸出苍老的手。
艳吉思拔腿就跑,没有回头,隐约能感觉老人在后面追她。
艳吉思用余光一鳖,刚才看上去弱不经风的【孤灯下白鬓人] ,此刻,四肢着地,面容扭曲,像蜘蛛一般,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迅速追着白米冲刺的艳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