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枝玉叶的暗涌
皇城的琉璃瓦在晨光里泛着暖金,十六岁的昭宁公主抱着新得的波斯猫蹲在御花园假山上,鼻尖沾着片未落的梨花。她仰头望着廊下正逗鹦鹉的皇帝,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子——这是皇帝最宠爱的幺女,连名字都是取自“昭德宁静”,自小被捧在掌心长大,连宫里的奴才都知道,公主殿下一笑,皇帝能把国库的夜明珠都掏出来给她串成项圈。
“公主殿下,您当心摔着。”贴身侍女绿枝举着披风追过来,话音未落,便见假山后转出个青衫少年,腰间玉佩随步伐轻晃,正是三皇子的贴身侍卫阿砚。他躬身行礼,指尖递过只描金漆盒:“三殿下说公主爱吃江南的糖蒸酥酪,特意让厨房新做的。”
昭宁鼻尖动了动,刚要伸手,忽然听见长廊尽头传来争执声。她扒着假山石望去,只见二皇子正斜倚在朱漆柱旁,指尖绕着宫女的发梢调笑,四皇子则抱着书卷立在一旁,目光淡淡扫过那幕,袖中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刻着“权谋”二字的玉牌——这是皇帝去年赐给他们的成年礼,说是“望皇子各有所长”,可宫人们都知道,这几位皇子看似和睦,暗地里却为了东宫之位争得头破血流。
“阿砚哥哥,你家殿下今日没去骑马吗?”昭宁跳下假山,猫儿“喵”地一声窜进她怀里。她指尖戳了戳漆盒,忽然想起前日在御书房撞见大皇子时,他案头摆着的不是兵法,而是张密密麻麻的官员名录,末尾用朱砂圈着几个名字,正是父亲最近提拔的寒门臣子。
阿砚垂眸:“三殿下说今日要陪母妃抄经。”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钟鸣——那是皇帝召见皇子的信号。昭宁看着几位兄长依次往勤政殿走去,二皇子还在边走边往袖里塞宫女塞来的香帕,四皇子的衣角却被风掀起,露出内里暗纹绣着的北斗星图,那是民间传说中“主君位”的星象。
怀里的猫儿忽然不安地扭了扭,昭宁低头看见它爪子正勾着自己袖口的金线——那是母亲留给她的蜀锦小袄,袖口绣着并蒂莲,却被她偷偷改成了展翅的蝴蝶。她忽然想起昨夜在父亲书房外听见的话,大皇子说“公主年纪小,不懂朝堂利害”,可她分明看见,父亲握着奏疏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疏上写着“诸皇子结党营私,恐乱朝纲”。
“绿枝,你说……”她忽然攥紧披风,看向前方被红墙切割成碎片的天空,“若是有一天,我不再只是个躲在兄长们羽翼下的公主,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笑吗?”
绿枝怔了怔,正要开口,却见昭宁忽然踮脚转了个圈,发间的珍珠步摇叮咚作响,脸上又扬起了没心没肺的笑:“算了,反正父皇说了,我只管做开心的小蝴蝶就行!走,去吃酥酪,要是化了可不好吃啦!”
勤政殿内,皇帝看着下方垂手而立的儿子们,目光落在昭宁刚才蹲过的假山处——那里还落着片雪白的梨花瓣,像极了女儿出生时,他放在她襁褓边的那朵。可他知道,这皇宫里的雪梨花再美,也终有被风吹散的一日,而他的小女儿,终要学会在这波云诡谲的皇权漩涡里,给自己寻一片安稳的枝桠。
二皇子偷偷往袖里塞了块帕子,帕角绣着的并蒂莲却歪歪扭扭——那是他今早哄昭宁亲手绣的,说是“给二哥的定情信物”,小丫头便真的蹲在廊下绣了半盏茶,针脚密得像小蚂蚁爬。四皇子指尖摩挲着玉牌,忽然想起上个月昭宁抱着他的胳膊撒娇,说“四哥的书斋最凉快,比我的寝殿好玩十倍”,那时他藏在书卷后的嘴角,其实偷偷扬了扬。
风掀起殿角的铜铃,昭宁抱着猫儿跑过回廊,发间的步摇撞在雕花木栏上,发出细碎的响。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落在兄长们眼中的背影,是比任何珍宝都更珍贵的存在——却也不知道,这层名为“宠爱”的保护罩下,早已暗涌流动,只等某个风起的夜,便要掀开这看似岁月静好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