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树的甜蜜

油烟机的嗡鸣声里，母亲背对着林夏擦了把汗，指节上的细纹在瓷砖反光里忽明忽暗。当女儿试图进厨房搭手时，她立刻挥着沾满面粉的手把人推出门："去看你的电视，别在这儿碍脚！"案板上切好的土豆片堆成小山，刀刃起落间，藏着十年没机会施展的母爱。

一小时后，糖醋排骨的焦香漫过客厅。林夏望着餐桌上摆开的六道菜，青花瓷盘里卧着的鱼香肉丝泛着琥珀色油光，青椒丝与胡萝卜条整齐地码成花纹——和记忆里妈妈系着碎花围裙做饭的场景，竟分毫不差。

"尝尝还合口味吗？"母亲的筷子在半空悬了悬，又小心翼翼地给她夹了块鸡腿肉。林夏咬下第一口，酸甜酱汁在舌尖炸开，那些被时光尘封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小时候生病时床头的白粥，第一次考满分时的糖醋鱼，还有父母争吵那晚，妈妈偷偷塞进她书包里的巧克力。

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继父的咳嗽、妹妹的新学校，忽然顿住："要是在A市待累了..."她的指甲掐进掌心，"妈在W市收拾出了间朝南的屋子，有你最喜欢的飘窗。"

林夏盯着碗里的米粒，喉咙发紧："这边的设计工作刚上正轨。"她没说的是，这座城市藏着她和奶奶的所有回忆，更藏着那个总对她温柔笑的男人——马嘉祺。

餐毕，母亲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牛皮纸袋，边缘被摩挲得发毛。"拿着买新电脑，你说过做设计需要..."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别学妈，什么都自己扛。"

林夏正要推辞，瞥见母亲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厨房的油烟，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那些年缺席的家长会、没参加的毕业典礼，此刻都化作沉甸甸的纸包，压在她掌心。

暮色漫进客厅时，母亲执意要赶末班车。林夏追到电梯口，行李箱的滚轮声在空荡的走廊回响。"照顾好自己！"母亲转身时，鬓角的白发在感应灯下格外刺目，"缺钱了一定要说，别..."她突然红了眼眶，用袖口匆匆擦了擦。

深夜，林夏蜷在沙发上打开纸袋，五万块现金整齐码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便利贴，是她初中时写的"想要新画笔"。手机屏幕亮起，母亲的短信在黑暗中闪烁："夏夏，妈妈的爱就像石榴籽，剥开苦涩的皮，里面全是甜的。"

泪水砸在牛皮纸袋上，晕开细密的水痕。她忽然想起白天在马嘉祺别墅看到的石榴树，那些沉甸甸的果实，何尝不是用岁月沉淀的酸涩，酿出满树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