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里斯将青铜令牌亮在管家面前,獬豸兽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他神情陡然严肃:“我们是官府派来调查林嫂命案的侦探。”
管家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布满老茧的手悬在令牌上方顿了顿,喉结滚动着道:“我得先禀报老爷。”
说罢转身小跑进侯府,青布长衫下摆扫落门墩上的槐花瓣。
众人在门口等了片刻,管家再次出现时腰背挺得笔直,脸上堆起恭谨的笑。
他侧身推开厚重的木门,门轴发出沉闷的响声:“老爷请各位官爷入内详谈。”庭院里的槐树正落着花,洁白的花瓣飘在管家新换的袖摆上,与方才掉落的半片残瓣严丝合缝。
主厅前的槐树下,鲁四老爷捋着山羊胡笑得满脸褶皱,青黑色马褂上绣着的獬豸纹与瑞里斯手中令牌遥相呼应:“各位官爷快请上座,茶水点心都备好了,想问什么尽管开口。”
一旁女佣垂着眼帘倒茶,青瓷杯沿沾着片细碎的槐花瓣。
瑞里斯指尖叩了叩石桌,直截了当问道:“林嫂生前在贵府做过工?”
“哎,可不是嘛!”鲁四老爷连连点头,茶盏在红木桌上磕出脆响,“她刚到鲁镇时没人肯用,还是我和夫人心善,留她在府里洗缝浆补。”
他说话时,檐角风铃突然剧烈摇晃,惊飞了梁上筑巢的燕子,瑞里斯瞥见老爷袖口露出的银链——链坠雕着半朵槐花,花蕊处嵌着颗暗红琉璃珠。
瑞里斯指尖摩挲着令牌上的獬豸纹路,突然抬眸直视鲁四老爷:“可我听说,林嫂是被侯府的人害死的?”
鲁四老爷猛地一拍大腿,山羊胡都抖了起来:“官爷这可真是冤枉啊!”他激动得茶盏都晃倒了,褐色茶水在石桌上漫开,“林嫂后来是自己走的,虽说府里没再雇她,但侯府上下从没害过她半分!”
说话间,他袖口的银链滑出更长一截,半朵槐花链坠在晨光里晃悠,琉璃珠折射的红芒恰好落在瑞里斯令牌的獬豸眼上。
瑞里斯挑眉,指尖敲了敲令牌边缘:“后来为何不再雇她?”
鲁四老爷敛起激动神情,捻着山羊胡哼了声:“还不是因为晦气!”他朝地上啐了口,“先是克死丈夫,又没看住儿子被狼叼走,府里上下谁见了她不躲?再说我夫人嫌她手脚不利索,干脆就辞了。”
他说话时,檐角风铃又叮当作响,瑞里斯瞥见管家端茶的手抖了抖,茶水滴在老爷脚边的槐花瓣上,晕开一小圈深色痕迹。
“她的死跟侯府绝无关系!”鲁四老爷提高音量,银链上的槐花坠子晃得更急。
瑞里斯盯着那枚暗红琉璃珠,突然想起课本里模糊的句子——"祥林嫂捐门槛时,用的正是侯府赏的碎银"。
瑞里斯摩挲着令牌冷纹,突然抬眼:“林嫂不是捐了一整年工钱吗?”
鲁四老爷眼球猛地一转,拍着石桌喊冤:“这可不能怪我们!是她自己非要去土地庙捐门槛,说是要赎‘克死家人’的罪,侯府可没逼她!”
他说话时,管家捧着茶盘的手指骤然收紧,青瓷杯底磕在石桌上发出脆响。
眼看在侯府问不出更多,众人起身告辞。鲁四老爷一路恭送到角门,躬身时银链上的槐花坠子险些蹭到瑞里斯的龙角。
直到走出侯府影壁,苏澜枝才轻声道:“我看鲁四老爷不像凶手……”
“他当然不是亲手杀人的凶手。”瑞里斯盯着地上蜿蜒的槐花小径,龙尾在裤管里绷得笔直,“但逼死林嫂的,正是这些说着‘晦气’、嫌她‘手脚不利索’,却心安理得用她捐门槛碎银的人。”
他想起课本里那句“她像是受了炮烙似的缩手”,突然觉得掌心的令牌烫得惊人。
眼见线索在侯府中断,一行人只好再次折返山顶的小屋。刚推开虚掩的木门,身后突然传来粗嘎的喊声:“诶!干什么呢?谁让你们进去的!”
苏澜枝回头望去,只见个挎着柴刀的汉子堵在门口,络腮胡上还沾着草屑。“这不是林嫂的屋子吗?”她疑惑地皱起眉。
汉子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满脸嫌恶:“什么林嫂的?这屋子早归我了!”他拍了拍腰间的钱袋,“那女人死了半年多,欠了我三斗米钱,这破屋正好顶账。”
他说着往屋里瞥了眼,突然拔高声音:“也真晦气,自从她死在这屋里,谁都不肯接盘,要不是我便宜买下——”
“你说林嫂死在这屋里?”瑞里斯猛地打断他,龙角在暮色中泛出微光。
汉子却不耐烦地挥手驱赶:“少废话!赶紧走!再赖着我拿柴刀赶人了!”说着就把众人推出门,“砰”地关上腐朽的木门,门板缝隙里飘出一缕若有似无的槐花香。
瑞里斯刚要追问,门板后突然没了声响,只剩下风吹过破窗的呜咽声。
他盯着紧闭的木门,脑海里突然炸开课本里的描写——"祥林嫂最后死在街头的风雪里"。
"那汉子说林嫂死在屋里,"他转头看向萧墨焱,赤瞳男人正用刀鞘蹭掉鞋上的泥,闻言沉声道:"我也记得是死在雪地。"
两人对视的瞬间,鼠片突然在口袋里尖叫:"爸比!他钱袋上挂着槐花香囊!"
暮色中,山顶小屋的窗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屋内汉子正在解下腰间的香囊——绛红色布料上绣着半朵槐花,花蕊处的暗红丝线,在渐浓的夜色里像极了干涸的血渍。
(作者说:累了,以后每天更一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