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周末,我赖在程子言那个小出租屋。他难得没钻实验室,坐在地毯上对着笔记本敲敲打打,眉头拧着,像跟代码有仇。我窝在旧沙发里翻小说,脚丫子不客气地搁他腿上。阳光透过窗户,懒洋洋的,空气里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书页翻动的轻响。
“程子言,我们去咖啡厅喝咖啡好不好?”突然就口渴想喝咖啡了,其实是想让他去放松一下。
“好。”
在他去点单的时候,我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是我爸,叶振山同志。
电话那头,我爸声音压得低,透着股严肃:“禾禾,说话方便不?”
我心里咯噔一下:“爸,怎么了?”
“程子言的妈,找上我了。通过刘叔递的话。”
刘叔?就是帮程子言压住李国栋那位?程子言他爸以前的战友。
我头皮一麻:“她找你干嘛?”
“还能干嘛!”我爸语气带着火气,“绕着弯子,话里话外,说子言现在出息了,在A大念书,还……还跟你处对象。” 我爸顿了一下,“意思就是,孩子大了,能赚钱了,她这个当妈的是不是该享点福了?”
我气得想把手机捏碎!享福?她当年扔下才十三岁的程子言,拿着赔偿款改嫁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儿子怎么活?!
“爸,你别理她,子言跟她早没关系了!”
“我知道!” 我爸声音也高了,“刘叔那边也烦她,但碍着老程的情面,不好直接撕破脸。这女人……心术不正。” 他叹了口气,“她拐弯抹角打听到,子言好像在外面租了房?刘叔的意思是,这事儿得让子言知道,防着点。还有你,禾禾,离她远点!这女人,沾上就是麻烦!”
挂了电话,我心里堵得像塞了团湿棉花。那个抛弃他、给他留下最深伤疤的女人,李国栋倒了,她倒闻着味儿找上门了?还打听到他租房?她想干嘛?要钱?还是……
“怎么了?” 他拿着咖啡坐下,敏锐地察觉到我情绪不对。
我搅着面前的咖啡,组织着语言,尽量平静地把事情说了。从我爸的电话,到刘叔的传话,再到那个女人拐弯抹角打听他租房的事。
“她找你爸?” 他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嗯,通过刘叔。”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爸让我告诉你,防着点。她……可能想要钱?”
程子言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咖啡杯里晃动的褐色液体。我知道,他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就在这时,咖啡厅门口的风铃“叮咚”一声脆响。
我和程子言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门口走进来一个女人。
保养得宜,穿着价格不菲的米白色羊绒套装,头发烫着精致的波浪卷。手上挎着个名牌小包,无名指上一颗不小的钻戒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脸上化着得体的妆容,但眼角眉梢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市侩和刻薄。
程子言的母亲,徐雪梅。
她目光在咖啡厅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我们这一桌。看到程子言,她脸上立刻堆起一个夸张惊喜的笑容,踩着细高跟,“哒哒哒”地快步走了过来。
“子言!真的是你!” 她声音又尖又亮,带着一种刻意亲昵的做作,“妈妈找得你好苦啊!” 说着,她伸出手,想去抓程子言的胳膊。
程子言在她手指即将碰到他衣袖的前一秒,“唰”地站起身。
林雪梅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被程子言的眼神刺得有些发怵。
“子言,你……” 她勉强维持着笑容。
“谁让你来的?” 程子言开口,声音冷冰冰的,“谁告诉你我在这?”
程母被他问得一噎,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挤出笑容:“瞧你说的!妈妈想儿子了,还不能来看看?听说你考上A大了?真有出息!妈妈为你高兴!” 她说着,目光瞟向我,带着审视和轻蔑,“叶禾也在呢?听说你们一起考上了A大,以后可以互相照应。”
她这话,直接坐实了是从我爸或者刘叔那边打探的消息。
“滚!”程子言眼神更冷了。
林雪梅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程子言!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是你妈!”
“我妈?” 程子言突然扯了一下嘴角,眼神像看一件恶心的垃圾,“早死了。”
程母脸色“唰”地惨白,嘴唇哆嗦着:“你这个白眼狼!我生你养你……”
“闭嘴!” 程子言猛地打断她,周围几桌客人都看了过来。“你生了我,然后像扔垃圾一样扔掉!拿着我爸用命换来的赔偿款,去养别人的儿子!现在看我有点用了,又想来吸血?徐雪梅,你还要脸吗?”
林雪梅被他吼得后退一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彻底撕下了伪装,眼神变得怨毒:“好!好你个程子言!翅膀硬了是吧?行!我不跟你扯这些没用的!那笔赔偿款当初是留给你上学的,你现在上大学了,用不着那么多!我最近手头紧,你拿一部分出来给我!这是你应该的!”
赔偿款。
那是他爸的命,是他童年所有痛苦的根源。
程子言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挥出去。
程母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但贪婪让她强撑着:“你别不识好歹!我是你妈,拿点钱天经地义!”
咖啡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这场令人窒息的闹剧。
程子言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钱?我爸的命,你拿得还不够多?想要钱?”
他往前逼近一步。
“行啊。你去地下,找他,亲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