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儿，离我两步远，没动，眼睛看着我。
“我……热了豆浆。” 我指了指桌上那个保温杯，是宁诚祁早上送来的。
他目光从我脸上移到保温杯，又移回来。然后，迈开步子走过来。
没去拿豆浆，他把我手里那个摊开的记账本，轻轻抽走。只是把本子合上，随手放在旁边的小桌上，像丢掉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然后，他才拿起保温杯，拧开盖子仰头喝了一大口。
“宁诚祁送的？”
“嗯。” 我点头，看着他干裂的唇被豆浆润湿了一点，“他担心你。”
他扯了下嘴角，算是回应。
“你……” 我喉咙发紧，无数个问题堵在喉咙口，最终只挤出一句，“你还好吗？”
他沉默了几秒，没直接回答。视线垂下去，落在我脖子上那根细细的银链子。
“项链……”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哑，“戴着？”
“嗯。” 我下意识地摸了下那条项链，那枚戒指硌着胸口。
他没再问，只是点了点头，像是确认了什么。又拿起豆浆杯，小口喝着。
“林家那个靠山。”我忍不住，还是提了，声音放得很轻，“宁诚祁说，好像出事了。”
他喝豆浆的动作顿了一下，“嗯”了一声。
“你知道了？” 我追问。
他又“嗯”了一声，放下杯子。
他没说怎么知道的，我也没再问。有些东西，像他记账本上那个带叉的名字，不需要解释。
空气又安静下来。
“饿不饿？” 我打破沉默，看着餐桌上堆成小山的泡面，“别吃泡面了，出去……”
话没说完，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宁诚祁的大嗓门：
“程序！叶禾！开门！紧急物资补给！热乎的！”
我和程子言对视一眼。他没什么表情，走过去开了门。
宁诚祁那颗绿毛脑袋立刻挤了进来，手里拎着个印着炸鸡店Logo的袋子，香气四溢。他脸上堆着过于灿烂的笑容，目光在程子言脸上快速扫过，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当当当当！兄弟牌爱心炸鸡桶！” 宁诚祁把袋子往小餐桌上一墩，“刚出炉的！程序，快！趁热！补充能量！” 他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拆包装盒。
程子言没动，只是靠在门框边，看着宁诚祁忙活，眼神看不出喜怒。
“那啥，程序。”宁诚祁拆着鸡腿，偷瞄程子言的脸色，“昨晚……没事吧？哥们儿一宿没睡好，生怕你想不开……”
“死不了。” 程子言打断他，但没什么火气。
“呸呸呸！童言无忌！” 宁诚祁赶紧呸了几声，递过来一个最大的鸡腿，“快吃！堵上你的乌鸦嘴！叶禾你也快吃！”
我接过一个鸡翅。程子言走过来，在桌边坐下，也拿起一个鸡腿，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动作很平常，但透着一股深深的倦怠。
“嘿嘿，这就对了嘛！” 宁诚祁松了口气，自己也抓起一块，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程序，我跟你说，林家那老王八蛋倒霉了！活该！我爸说证据确凿！够他喝一壶的！这就叫报应不爽！程叔叔在天之灵……”
“宁诚祁。” 程子言突然开口，让宁诚祁的滔滔不绝瞬间卡壳。
程子言没看他，只是垂着眼，盯着手里啃了一半的鸡腿。
“别提我爸。”
宁诚祁噎住了，举着炸鸡，张着嘴，绿毛下的脸有点尴尬和不知所措，看看程子言，又看看我。
程子言没再说话，只是继续沉默地吃着那块鸡腿。
宁诚祁讪讪地放下炸鸡，挠了挠头：“那啥，我去买点可乐！” 他像屁股着了火，蹭地站起来，抓起钱包就往外溜，“你们慢慢吃！管够！”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屋里又剩下我们俩。
程子言吃完手里的鸡腿，把骨头扔进垃圾桶，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上的油渍。动作很专注，像是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仪式。
擦干净了，他才抬起头，看向我。
“叶禾，我累了。”
他没说需要什么，也没提那些血淋淋的过往。只是说，他累了。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眼底的青黑，所有想问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嗯，睡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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