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窗外滴滴答答。
程子言还抱着我,手臂勒得死紧,脑袋埋我颈窝里,呼吸又热又重。像只淋透了的、怕被丢掉的流浪狗。
“程子言!”我闷声说,“你要勒死我然后继承我的蚂蚁花呗吗?”
他手臂僵了一下,稍微松了点力道,但没放开。脸还埋着,闷闷的声音带着鼻音:“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凶我?还是对不起又想推开我?”我气还没消。
他没吭声,呼吸扑在我脖子上,痒痒的。
我推他胸口,拉开点距离。他被迫抬起头,眼眶通红,头发湿漉漉乱糟糟地搭在额前。
我吸了口气,喉咙发堵,“程叔叔,以前总在窗边看我俩玩泥巴。我爸每次提他,都骂他‘犟驴’,说当兵那会儿,为掩护战友,自己腿上差点被弹片削掉半斤肉……一声没吭。”
“所以!”我盯着他,“程子言,别跟我扯什么‘拖油瓶’。你爸是英雄,你也是程叔叔的儿子,骨头里刻着‘犟’字,跑不了!你把自己糟践成这样,对得起谁?”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别开脸。
“还有这个!”我低头,手指勾出项链上那枚小小的素圈戒指,“戴在我这儿,不是给你当摆设的。” 我往前走一步,几乎踩到他的鞋子上,“下次再敢说‘走’,我就……” 一时词穷。
“就怎样?”他哑声问,视线落在我勾着戒指的手指上。
“就把你泡面里的荷包蛋全吃掉!一个不留!” 我恶狠狠地说。
空气凝固了一秒。
“饿吗?”他轻笑了一下。
话题转得比A大春天的风还硬。
“饿死了!”我没好气,肚子适时咕噜叫了一声。
他翻出两包红烧牛肉面,拆包装的动作有点急躁,塑料袋子哗啦响。
我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的侧影在水汽里忙碌。他把筷子伸进去,小心地把那个荷包蛋拨到一边,不让翻滚的面饼碰到它。动作专注得……像是在做物理实验。
面煮好了,但谁也没说话,只有吸溜面条的声音。
“我爸……”程子言突然开口,声音很低,没抬头,筷子无意识地搅着碗里的面条。“走那天,也是这么大的雨。”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一下,“伞,就是门口那把,他说给我买退烧药。”
空气沉重得像浸了水的棉花。我捏着筷子的手指收紧,胸口那枚戒指贴着皮肤,凉凉的。
“他经过那个路口……那车,很快。”他声音平板,像在念一份冰冷的实验报告,但搅着面条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像碾过一张纸。”
我放下筷子。喉咙堵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
“叶禾。”他忽然叫我名字。
“嗯?”
“你后悔吗?”他终于抬起头。
我愣住。随即明白过来。这家伙,拐弯抹角,笨得要死。
“傻子!”我骂了一句,“后悔认识你这个从小跟我抢炸糕、打架输了就赖皮的邻居?后悔和你在一起?还是后悔……”声音低下来,带着点别扭,“后悔那天晚上……没把你踹下床?”
他耳朵尖“腾”地一下红了,迅速蔓延到脖子根,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就在这时,他扔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疯了似的震动起来。
宁诚祁的名字,像颗绿色信号弹一样在屏幕上面疯狂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