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雪梅那点破事儿，像块发馊的抹布，终于被彻底扔进了垃圾桶。
校园里的日子重新被图书馆的樟脑味、食堂的油烟气和夏小满的薯片袋子填满。
程子言更忙了。
实验室的灯常常亮到后半夜。他那个折腾了大半年的新型材料项目，终于收尾。
“禾禾！”夏小满叼着根棒棒糖，把手机怼到我面前，“快看宁诚祁的朋友圈！他又作妖了！”
屏幕上是宁诚祁一颗崭新的蓝紫色脑袋。配文：“能量守恒！蓝色冷静，紫色神秘，叠加=念桐女神无法抗拒の魅力！”
底下陈静秒评：“建议叠加点智商。”
我笑出声。这家伙的头发，真是B大最不稳定的变量。
“程子言项目快完了吧？”陈静合上书，探头问，“听说他们组那个东西，有公司想买？”
“嗯。”我翻着书，心不在焉地应，“好像是有个科技公司感兴趣，在谈。”
“买断？”夏小满眼睛亮了，“那不是发了！”
“发什么发，买断是一次性，拿钱走人。程子言……他想自己干。”
“自己干？！”夏小满惊得棒棒糖差点掉出来，“创业？！”
“嗯。”我点头。心里那本无形的账本自动翻页：启动资金？场地？设备？风险？每一笔都是沉甸甸的问号。
几天后，程子言项目答辩结束。
“过了？”我跑下楼。
“嗯。”他把电脑包换到另一只手，空出的手很自然地接过我怀里抱着的几本厚书，“评审说，有前景。”
“那买断……”
“拒了，自己弄。”
“钱呢？”我心脏像被那本账本压着。
他沉默了几秒，夕阳的光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在想办法。还有点积蓄，加上……”他顿了顿，“项目奖金快下来了。”
那点奖金，杯水车薪。我心里门清，他这些年每一分钱的来路：竞赛奖金、助学金、实验室补贴……一笔一笔，清苦又清晰。
“哦。”我没再问。
创业的念头像颗不安分的种子，在程子言沉默的土壤里破土疯长。代价是他肉眼可见地更忙、更瘦。泡面桶在出租屋角落堆成了小山。
“叶禾！紧急求助！十万火急！我爸非要请程子言吃饭！救命！”
我正对着电脑查那些让人眼晕的创业扶持政策，被吓了一跳。
“宁叔叔？请程子言吃饭？”我回拨过去，莫名其妙。
“是啊！”宁诚祁声音快哭了，“就刚才！他突然问我‘你那物理很厉害的同学是不是叫程子言？’，我说是啊！然后他就说‘周末叫上他，还有他那个小女朋友，一起吃个饭！’ 语气特严肃！程子言那冰块脸能答应吗？他不答应我爸肯定削我！”
我愣住。宁诚祁他爸？那个据说雷厉风行的警察？突然请吃饭？
周末，学校后门那家家常菜馆小包间。
宁诚祁顶着一头忐忑不安的蓝紫毛，像只紧张的鹦鹉。程子言坐在我对面，背挺得笔直，眉头微蹙，显然也对这突如其来的饭局充满警惕。
宁父推门进来，一身便服也掩不住那股干练劲儿。目光先扫过程子言，又落在我身上，最后定格在自家儿子那颗彩灯似的脑袋上，嘴角抽了抽。
“宁叔叔好。”我和程子言起身。
“坐坐坐！别客气！诚祁这小子，平时没少给你们添麻烦吧？”他瞪了宁诚祁一眼。
宁诚祁缩了缩脖子，把蓝紫毛藏了藏。
菜上齐。宁父没怎么动筷子，倒是开门见山：“小程啊，听诚祁说，你搞了个新材料项目？还拒了大公司的买断，想自己干？”
“是。”
“有胆识！”宁父赞了一句，话锋一转，“不过，年轻人创业，不容易。尤其是技术转化，资金、场地、市场……关关难过。”
程子言没吭声。
“我有个老战友，转业后搞了个科技孵化园，专扶持有前景的硬科技项目。政策不错，种子基金、减免租金，还有对接投资人的渠道。你的项目资料，我给他看了。他……很感兴趣。”
包间里瞬间安静。宁诚祁张大了嘴，蓝紫毛都忘了晃。程子言猛地抬起头，露出底下难以置信的目光。
“宁叔叔，这……”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别谢我。要谢，就谢你爸，老叶。”
我一怔。
宁父看向我，眼神温和了些：“我和你爸，当年一个连的兵。他跟我提过老程，更没少念叨你和小程小时候的事。老程的事……唉。老叶心里一直憋着股劲儿。他听说小程想自己干点事，又拉不下脸直接帮，就托我搭个线。那孵化园的老总，也是咱部队出去的。”
程子言彻底僵住了。他看向我，眼神复杂得像打翻的墨。
“所以！”宁父拿起筷子，敲了敲宁诚祁的碗，“这顿饭，就是牵个线。下周，带好你的项目书，跟我去见见人。”小子，路给你指条道儿，敢不敢闯，能不能成，看你自己本事！”
程子言放下一直紧握的茶杯，站起身，对着宁父，深深鞠了一躬。
“敢。”
宁父笑了，拍拍他肩膀：“好！吃饭！”
一顿饭吃得风卷残云。宁诚祁终于放松下来，蓝紫毛又开始嘚瑟地晃。程子言话依旧不多，偶尔回应宁父的问话。
走出餐馆，程子言没立刻回出租屋，陪我慢慢往宿舍区走。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我爸他……”我开口。
“嗯。”他应了一声。沉默地走了一段，快到宿舍楼下时，他忽然停下脚步。
“叶禾。”
“嗯？”
他抬手，轻轻碰了碰我脖子上那枚小小的素圈戒指。
“等事情有点眉目……”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会不会离你把这个戒指换个地方戴更近一步？”
夜风吹过树叶，沙沙地响。
“看你表现。”我扬起下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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