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满趴在窗台目睹全程,等我上楼,立刻扑过来:“啊啊啊!他说什么了?是不是求婚了?戒指要戴手上了对不对!”
“求个头!”我推开她八卦的脸,“程老板现在穷得叮当响,拿什么求?西北风啊?”
“潜力股!绝对的!”夏小满握拳,“等他发了,我要当伴娘!要最大的红包!”
陈静从床上凉凉飘下一句:“先想想你的体重秤吧,伴娘服可没弹力。”
宿舍里顿时鸡飞狗跳。
程子言一头扎进了宁父牵线的那个科技孵化园。
园子有点旧,墙皮斑驳,楼道里飘着隔壁电子厂焊锡的味道。
他开始像个陀螺。
白天泡在A大的实验室做最后的测试和数据整理,晚上就钻到孵化园那间小屋子里,对着一堆工商注册、税务登记、项目计划书的资料,眉头能夹死蚊子。
“程序!程序!”宁诚祁那颗蓝紫脑袋探进孵化园办公室的门,手里拎着个巨大的、花花绿绿的塑料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开张礼物!”
程子言从一堆文件里抬头,眼神疲惫又茫然。
宁诚祁哗啦一下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在空桌上。
一个插电的七彩旋转灯;一串写着“生意兴隆”的塑料霓虹灯;还有一块……歪歪扭扭用马克笔写着“程氏科技(筹)”的硬纸板牌子。
“……”程子言盯着那堆东西,沉默了足足十秒。
“怎么样!氛围感拉满吧?”宁诚祁得意洋洋,拿起霓虹灯就往墙上的插座怼,“我跟你说,晚上一开,贼拉风!保证客户……”
“滋啦——!”
火花闪过,办公室瞬间陷入黑暗。灯灭了,电脑屏幕也黑了。
宁诚祁僵在原地,手里还捏着冒了点烟的霓虹灯插头。
程子言缓缓站起身,在黑暗里,只能看清他散发着低气压的轮廓。
“宁、诚、祁。”
“我……我去找物业!修电闸!”宁诚祁扔下灯,蓝紫毛一晃,瞬间消失在门口,跑得比周念桐抢篮板还快。
程子言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照明。
他弯腰,捡起地上那块写着“程氏科技(筹)”的破纸板,手指拂过粗糙的边缘。把它靠墙立好,放在了那张旧办公桌后面。
几天后,孵化园的小会议室。
程子言站在投影仪前,白光照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台下坐着宁父那位战友介绍的几个潜在投资人。
他讲他的材料,讲性能,讲应用前景。数据清晰,逻辑严密,声音平稳。但讲到市场推广和盈利模式那块,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激光笔。
提问环节。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程同学,技术很扎实。但初创公司,团队很重要。你的核心团队目前就你一个人?”
“是。”声音干涩。
另一个投资人翻着计划书:“资金预算这里,设备采购和初期研发投入,你这数字……太理想化了。实际运作,翻倍都不止。”
孵化园微薄的种子基金和他攒下的所有钱,在那些设备报价单面前,杯水车薪。
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宁父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灰色夹克、提着旧公文包的男人。男人看起来五十多岁,面容和善,眼神却透着股精干。
“老刘,没打扰吧?”宁父笑着打招呼,侧身让那男人进来,“这位是张律师,专做知识产权和技术转化的。听说小程这边有项目,过来看看,兴许能帮上点忙。”
张律师笑着点点头,目光扫过程子言,又落在投资人身上,拉开一张空椅子坐下:“你们继续,我就听听。”
接下来的提问,变得温和了许多。张律师偶尔插一两句,都是关于专利保护和成果转化的专业问题,轻描淡写就化解了刚才的尖锐。
会议结束,投资人客气地表示“再研究研究”,陆续离开。
张律师没走,他走到程子言面前,递了一张名片:“程同学,后生可畏啊。专利这块,有需要随时找我。费用老叶打过招呼了,成本价。”
程子言接过名片,名片上“张正明”三个字,抬眼看向宁父。
宁父拍拍他肩膀:“老叶拉不下脸直接给你塞钱,就托我找了个靠谱的律师,怕你被人坑了技术。张律可是这行的老手,有他帮你看着点,省心。”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他手中的名片上,也落在他脚边那块写着“程氏科技(筹)”的破纸板上。
张律师又寒暄几句,也告辞了。
小会议室里只剩下宁父和程子言。
“小子,路给你铺了点石子儿,但坑还得自己填,山还得自己爬。别觉得欠谁的,”宁父目光扫过那块破纸板,“你爸,老叶,还有我,看着的,是你这个人,是你想干的事。明白吗?”
程子言用力点了点头。
“明白就好。走了!哦对了。”他走到门口,又回头,指了指墙角宁诚祁留下的那堆“开张礼物”,尤其是那个还在冒烟嫌疑的霓虹灯,“那玩意儿……趁早扔了。容易着火。”
宁父走了。
程子言独自站在空旷的小会议室里。他低头,看着手里那张“张正明律师”的名片,又看看地上那块简陋的牌子。
他弯腰,把“程氏科技(筹)”的牌子拿起来,重新端端正正地摆回那张旧办公桌上。
然后,他走到墙角,拎起那串烧坏了的霓虹灯和那个花里胡哨的旋转灯球,毫不犹豫地,扔进了门外的大垃圾桶。
“哐当”一声。
垃圾桶盖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