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回宿舍？那是不可能的。夏小满和陈静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行不行！五楼呢！爬楼梯扯到伤口怎么办？”
“就是！我们课多，没法24小时盯着你！”
于是，行李卷吧卷吧，我被“发配”到了程子言那间出租屋。
屋里明显被狠狠收拾过，泡面桶山消失了，地板反着光，空气里有股柠檬洗洁精的味道，窗台上甚至多了盆蔫头耷脑的绿萝。
“程子言。”我故意拖长调子，指着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这是你的新实验品？测试植物在泡面废气中的生存极限？”
他擦桌子的手顿住，闷声道：“卖菜大妈硬塞的。” 说完，把抹布一扔，转身进了厨房，锅碗瓢盆一阵响。
我把自己摔进那张旧沙发，舒服地叹了口气。阳光晒进来，暖融融的。伤口还有点隐隐作痛，但比医院自在多了。
厨房传来油锅的滋啦声，紧接着是一股难以形容的焦糊味。
我伸长脖子：“程子言？你确定是在做饭不是拆房子？”
没回应。只有更急促的锅铲碰撞声和一声压抑的“啧”。
过了好一会儿，他端着个碗出来了，脸色有点黑，碗里是一碗内容可疑的汤？颜色介于酱油和咖啡之间，飘着几片形状不明的……蔬菜尸体？
“喝汤。”他把碗往我面前的小茶几上一墩，眼神飘忽。
“这……”我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搅了搅，捞起一块疑似茄子的焦黑块状物，“程子言，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把实验室的坩埚当炒锅用了？”
他一把夺过勺子，舀起一勺汤，自己先灌了一口。动作快得像怕我抢。
“噗——！”他表情瞬间扭曲，猛地扭头冲向厨房水槽，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加漱口。
我趴在沙发扶手上笑得伤口疼：“哈哈哈哈……程子言！谋杀……咳咳……伤员啊你！”
好半天，他才转回来，脸还是黑的，但眼神里多了点恼羞成怒的倔。他瞪着我笑出眼泪的脸，憋出一句：“我给你点外卖。”
“不要外卖！”我立刻收住笑，眨巴着眼睛看他，“程子言，我想吃你做的清汤面。” 特意把“你做的”咬得很重，带着点耍赖的拖音。
他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神在我脸上和我指着的厨房之间来回扫视，像是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天人交战。最终，他认命般叹了口气，带着一种“大不了再炸一次厨房”的悲壮，转身又扎进了厨房。
这一次，动静小了很多。
我窝在沙发里，听着厨房传来的声响，阳光晒着后背，暖洋洋的犯困。
不知过了多久，一碗面被轻轻放在茶几上。
清汤，细面，上面卧着一个形状完美、边缘微微焦黄的煎蛋，旁边还有几根烫得碧绿的小青菜。
程子言站在旁边，额角有层薄汗，没看我，视线落在那个煎蛋上，低声道：“没溏心，熟的。” 像是怕我嫌弃，又飞快补了一句，“安全。”
安全……我拿起筷子，夹起那个煎蛋，咬了一口。全熟，边缘微焦，带着油香和酱油的咸鲜。
“好吃。”
他“嗯”了一声，转身去收拾厨房的“战场”。
夜幕降临。
出租屋的灯有点暗。我靠在床头，捧着本闲书。程子言坐在书桌前，对着笔记本屏幕，眉头微蹙，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孵化园那边一堆事等着他。
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有根小针在里头慢慢扎。我放下书，轻轻“嘶”了一声。
敲键盘的声音瞬间停了。
程子言立刻转过头：“疼？”
“嗯……”我皱着眉，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睡不着，伤口不舒服。”
他合上笔记本，起身走过来。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床头昏黄的灯光里。“药？”他问。
“刚吃过，没用……”我往床里侧挪了挪，拍拍身边空出的位置，声音又软又黏，“程子言……上来陪我躺会儿？就一会儿，你身上暖和……”
程子言像被施了定身咒，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一层薄红。
“就躺一会儿……”我继续发动“伤员”攻势，声音拖得更长，带着点鼻音，“冷……”
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在床边最边缘的位置坐下。只坐了半个屁股，背脊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
我忍着笑，小心地往他那边蹭了蹭，侧过身，把脑袋轻轻靠在他紧绷得像石头的手臂上。
“放松点……”我小声嘟囔，用额头蹭了蹭他硬邦邦的手臂，“靠枕都没你硬……”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点一点地放松了肩膀和手臂的力道。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最终轻轻环过我的肩膀，动作依旧僵硬。
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伤口那点细微的疼痛奇异地被这暖意和心安驱散了大半。困意渐渐上涌。
半梦半醒间，感觉他环着我的手臂又收紧了一点点，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真是要命。”
意识沉入黑暗前，我好像又听到他咕哝了一句：
“晚安，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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