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窝在沙发里当大爷，指挥程子言拿水递书，享受他笨拙又无微不至的“病号特权”。
“程子言。”我晃着脚丫，啃着他递过来的、勉强算完整的苹果块，“宁诚祁那蓝紫脑袋今天怎么没来聒噪？”
程子言正弯腰收拾地上的碎屑，闻言动作一顿，头也不抬：“在B大女篮训练馆门口当门神。”
我差点被苹果呛到：“又去？周念桐还没把他当空气？”
“升级了。”程子言直起身，把垃圾袋系好，语气平板得像念实验报告，“昨天抱箱子送饮料，今天扛了个音响。”
“音响？！”我目瞪口呆。
“嗯。循环播放《灌篮高手》主题曲。”
画面感过于强烈。
“他……他想干嘛？用BGM给周念桐加buff？”
程子言没回答，只是把洗好的水果刀“啪”一声插回刀架，动作带着点“与我无关”的冷酷。
宁诚祁显然不满足于当BGM播放器。
傍晚，他像颗漏气的皮球一样滚进了出租屋。手里没抱箱子，也没扛音响，倒是攥着个皱巴巴的小纸条，脸上混合着亢奋和视死如归。
“程序！叶禾！救命！”他扑到小茶几前，把纸条拍在桌面上，震得我的水杯晃了晃。
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字迹潦草得像鬼画符，还有几处被汗水晕开的墨团。
“这啥？”我捏着纸条边角，生怕沾上他的汗，“你的新发色设计图？”
“屁！”宁诚祁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情书！给周念桐的！”
我和程子言同时沉默了。
程子言瞥了一眼那“情书”，眉头蹙起，眼神里写着“这玩意儿能叫情书？”。
我强忍笑意：“宁诚祁，你打算把这给她？”
“当然！”宁诚祁挺起胸膛，蓝紫毛昂扬，“我决定了！今晚！就在女篮训练结束！灯光球场！万众瞩目！表白！我要让整个B大都知道！我宁诚祁！对周念桐！是认真的！”
程子言面无表情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所以！”宁诚祁眼神充满期待，“叶禾！你文笔好！帮我润色润色！要感人！要霸气！要让念桐看了就心跳加速，当场答应！”
他又转向程子言，语气谄媚：“程序！你帮我看看流程？我准备单膝跪地献情书！再放个《直到世界尽头》！怎么样？够不够浪漫？”
程子言放下水杯，抬眼，目光平静看着宁诚祁：“建议你……”
宁诚祁眼睛放光，身体前倾。
“直接放《凉凉》。”程子言慢条斯理地吐出后半句。
宁诚祁：“……”我谢谢你祖宗十八代！
“程子言！”我踹了他小腿一脚，憋笑憋得肚子疼，“别打击人家积极性！”我拿起那张饱经沧桑的“情书”，努力辨认上面的墨宝：“‘念桐，你的三分球像流星划过我的心……’ 呃……‘你抢篮板的样子，让我想变成你手里的球……’ 宁诚祁！你这写的什么虎狼之词！”
宁诚祁脸一红，梗着脖子：“比喻！懂不懂！这叫……炽热的爱！”
“噢！炽热的变态！”我扶额，“重写！至少把‘想变成球’这种去掉！”
宁诚祁哀嚎一声，抓过纸条和笔，趴在地上开始冥思苦想，毛都快挠秃了。嘴里念念有词：“你的汗水是珍珠……你的眼神是利剑……刺穿我的防线……”
程子言揉了揉眉心，起身去厨房倒水，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架势。
夜幕降临，B大灯光球场。
球场边稀稀拉拉围着些看热闹的学生。宁诚祁站在球场中央，紧张地咽着口水，手里紧紧攥着被我“净化”过的、勉强能看的情书。那头蓝紫毛在强光灯下像个巨大的霓虹灯招牌。
周念桐和队员们刚结束训练，正收拾东西。她穿着红色的球衣，马尾高高束起，额角还带着汗珠，侧脸线条利落干净。
宁诚祁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勇气，朝着周念桐的方向，迈出了悲壮的步伐。
就在这时，周念桐放在长椅上的手机响了。她瞥了一眼屏幕，原本带着运动后疲惫和些许不耐的表情，瞬间像冰雪消融。
她拿起手机，走到场边稍微安静点的地方接听。
距离有点远，听不清说什么。但能看到她微微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绕着球衣带子，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偶尔轻轻点头，唇边那抹笑意就没下去过。
宁城祁原地定住。
程子言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旁边，抱着手臂，看着场中僵成雕塑的宁诚祁，淡淡吐出两个字：“be了。”
我用手肘撞他：“乌鸦嘴！”
周念桐那边电话似乎打完了。她收起手机，转身朝队友们挥挥手，示意先走。目光扫过球场，似乎才注意到场中央那个巨大的“霓虹灯”，脚步顿了一下，眉头习惯性地蹙起。
宁诚祁冲上去，把手里的情书猛地递到周念桐面前，“周……周念桐！我……我……”
周念桐被他这架势弄得一愣，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眉头蹙得更紧。
“宁诚祁。”她开口，直接打断了宁诚祁酝酿了半天的告白词，“你又搞什么？”
“我……我喜欢你！”宁诚祁闭着眼吼了出来，脸涨得通红，“从第一次看你打球就喜欢！喜欢得……喜欢得想变成篮球让你拍！”
周围响起压抑的嗤笑声。
周念桐的表情彻底变成了“地铁老人看手机”。“谢谢。但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宁诚祁那头扎眼的头发，补充了一句，“尤其是头发颜色这么丰富的。”
宁诚祁举着情书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周念桐似乎觉得有点抱歉，但更多的是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而且，我有男朋友了。刚在一起不久。所以，以后别再做这些事了。”说完，她不再看石化的宁诚祁，拎起自己的运动包，转身就走。
宁诚祁手里那封精心准备的粉色亮片情书，掉在了地上。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发出嗡嗡的议论声，夹杂着几声同情的叹息和没憋住的笑。
程子言叹了口气，走上前，弯腰捡起那封掉在地上的情书，拍了拍灰，塞回宁诚祁僵直的手里。
宁城祁抬起头，眼睛通红，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委屈：
“她……她有男朋友了？！”
“嗯。”程子言平静地点头。
“刚在一起不久？！那我这几个月算什么？！移动的荧光棒？！气氛组组长？！”
“……”程子言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选择了最简短的，“算你有时间……”
宁诚祁彻底崩溃了。他猛地蹲下去，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走吧。”程子言看了我一眼。
我点点头，看着地上那团悲伤的西兰花，又看看程子言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小声嘀咕：“你刚是不是太直接了？”
程子言没回答，只是伸手牵住了我的手。他拉着我，绕开地上那团悲伤的“霓虹灯”，往球场外走。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模糊的喧嚣。
程子言的手指在我掌心轻轻收紧了一下。
“他现在更需要自我消化。”他忽然开口，声音低低的，“宝宝……我们回家。”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他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耳根却悄悄爬上了一抹红晕。
我反手，更紧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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