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危机

宁诚祁那颗脑袋撞开出租屋门时，带着一股染发剂和外卖炸鸡的混合气味，活像个行走的调色盘灾难。

“叶禾，你这表情……捉奸现场？”

我手指下意识收紧，冰凉的金属手机壳硌着掌心。屏幕还固执地亮着，是夏小满五分钟前发来的“前方战报”。

一张偷拍的照片，程子言和苏然。

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连帽衫，眉头锁得死紧，正指着摊开在桌面上的一叠文件说着什么。苏然就站在他身侧，距离近得……几乎能数清她垂落眼睫的根数。她微微倾身，指尖点着文件某处，米白色风衣的袖口几乎要蹭上程子言挽起的小臂。

背景是孵化园灯火通明的走廊，窗外是沉下来的暮色。他们被框在那一方冰冷的玻璃里，像一张构图完美的、容不下第三个人的剪影。

宁诚祁凑过来，脑袋挡住了顶灯光线，在我手机屏幕上投下一片阴影：“我靠！苏女神？”他咋咋呼呼，手指头差点戳到屏幕上，“她怎么跑程序那儿去了？物理系跨行指导创业？这业务范围有点广啊！”

陈静抱着胳膊，嗤笑一声：“指导？我看是‘贴身’指导还差不多。”她下巴朝照片努了努，“叶禾，我记得你家程老板的‘安全距离’不是号称一米二？这有半米吗？失效了？”

心口像被狠狠砸了一下，闷痛迅速蔓延开。指尖无意识地摸向锁骨间悬挂的素圈戒指，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也压不住那股往上翻涌的酸涩。程子言，你早上走得那么急……是为了这个？

手机突然在掌心疯狂震动起来，伴随着程子言专属的、单调到近乎冷硬的铃声。

视频请求。

宁诚祁吓得往后一跳，头上的毛都炸起来几分：“卧槽！说曹操曹操到！程序查岗？！”

指尖悬在绿色的接听键上，犹豫了一秒，还是按了下去。屏幕闪烁了一下，程子言的脸出现在镜头里，背景是孵化园会议室冷白的灯光。他看上去很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影，额发也有些凌乱地搭在眉骨上，。

“在哪儿？”他开口，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背景音里似乎还有隐约的键盘敲击声。

“家。”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

他“嗯”了一声，视线似乎在我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又移开，像是在确认什么。“苏然过来讨论点事，她那个算法模型，对优化我们数据处理模块有点帮助。”

镜头似乎不经意地晃动了一下，正好扫过会议桌对面。苏然清冷的侧脸一闪而过，她正低头看着膝上的笔记本屏幕，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神情专注而疏离。

“在谈算法优化，”程子言的声音拉回镜头，他捏了捏眉心，眉宇间的倦色浓得化不开，“可能会晚点回。你先睡，别等。”

“哦。”喉咙有点发紧，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挂了。”他干脆利落，屏幕瞬间黑了下去，只剩下冰冷的挂断忙音在寂静的出租屋里突兀地“嘟——嘟——嘟——”。

那忙音像是带着钩子，一下下刮着耳膜。空气凝固了。

宁诚祁张着嘴，看看黑掉的手机屏幕，又看看我，蓝紫毛都蔫巴了几分。陈静视线落在我攥得指节发白的手上。

“谈工作？需要贴那么近？需要谈到半夜？”她走到我面前，微微俯身，那双眼睛直直看过来，像能穿透所有强撑的镇定，“叶禾，你信？”

信？指尖的戒指项链勒得锁骨生疼。

露台上苏然羡慕的“满”，此刻像一层脆弱的糖衣。而程子言镜头里那晃过苏然侧脸的一瞬，还有那疲惫沙哑却刻意平淡的“在谈算法优化”，像一根冰冷的针。

糖衣底下，一丝苦涩的裂痕，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