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林晚心中翻涌的恐慌和黑暗。
和他一起……直播?
用他们的“看见”与“听见”,在百万观众面前,“画”出真相,对抗这场汹涌的恶意风暴?
这念头疯狂得让她窒息,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奇异吸引力。窗台上那朵雏菊微弱的暖光,此刻仿佛在江屿灼灼的目光下,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摇曳着,却不再黯淡。
“我……” 林晚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我……怎么行?他们会看见我……他们会……”
“不需要露面。” 江屿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你只需要在导播间,或者就在这个房间里。我需要你‘看见’!需要你‘画’!画下我们正在做的!画下那些恶意!画下我们的‘墙’!”
他快速走到书桌前,拿起纸笔,一边画着简陋的示意图,一边语速飞快地解释:“今晚直播的主题,就是回应质疑,核心是保护隐私、反对网络暴力!我会引导话题,会展示态度。但光靠说,太苍白!我需要一个‘视觉锤’!一个能瞬间抓住所有人眼球、让他们无法忽视、甚至能撼动他们认知的‘画面’!”
他指着示意图上一个代表直播屏幕的方框:“这里!我会在直播镜头旁,架设一个平板或者副屏!我需要你在上面,实时作画!不是画我,也不是画你!是画……画‘声音’!画‘情绪’!画‘网络暴力’的形态!用你的方式,把它‘可视化’出来!让所有人‘看见’,那些匿名的谩骂、恶意的揣测,到底是什么‘东西’!然后……”
他的眼神燃烧着近乎狂热的火焰:“……然后,画下我们正在构筑的‘墙’!画下我们用‘声音’和‘理解’筑起的防御!让所有人‘看见’,对抗黑暗的力量,是什么样子!”
林晚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仿佛在瞬间被点燃!恐惧依旧存在,但被一种更强烈的、名为“反击”的冲动所覆盖!她的画笔,不再只是对抗异界的武器,更将成为刺向现实风暴的利剑!用她“看见”的真相,去对抗那些扭曲的谎言!
“我……我可以试试!” 她用力点头,眼中第一次迸发出一种锐利的光芒,如同被磨砺的刀刃。
“好!” 江屿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出手机拨通陈姐的电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和不容置喙:“陈姐,今晚直播照常!设备:主镜头对准我,旁边加一个高清副屏,同步连接我指定的绘图平板!内容:我会正面回应,主题是隐私与暴力!副屏内容由我这边实时提供,是艺术回应的一部分!不接受质疑!不解释细节!照做!否则,我立刻在直播间宣布永久停播!”
电话那头传来陈姐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咆哮,但江屿已经直接挂断。
风暴,已然无法避免。
他们,选择迎战!
晚上九点五十分。《星河夜话》直播间。
背景音乐是江屿特意挑选的一首空灵而略带紧张感的纯音乐。主镜头里,江屿坐在熟悉的播音台前,灯光比平时稍暗,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他穿着简单的深色衬衫,没有刻意维持“星河”标志性的温暖笑容,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沉静锐利,像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剑。他身前的桌面上,除了麦克风,还放着一杯清水。
直播间在线人数以恐怖的速度飙升,弹幕如同狂暴的蝗虫群,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覆盖了整个屏幕:
【来了来了!看你怎么洗!】
【“画影”到底是谁?金屋藏娇?】
【PUA大师在线表演!】
【取关!人设崩塌!】
【星河别怕!我们相信你!】
【保护我方星河!】
【那个女的是不是有病?连线装神弄鬼!】
【主播心理变态吧?专找这种下手?】
恶意、揣测、谩骂、少数微弱的支持……各种极端情绪如同沸腾的毒液,在虚拟空间中疯狂发酵、碰撞。
导播间(实际是江屿家的书房,林晚被安置在这里,厚重的窗帘紧闭,只开着一盏台灯),林晚面前架着一个高清摄像头,正对着她铺在桌面上的数位绘图板。屏幕上显示的是直播间副屏的实时画面。她能看到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汹涌的、充满恶意的弹幕,能看到主镜头里江屿紧绷的侧影。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重锤,砸在她的心脏上,让她握着压感笔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别怕,林晚。” 江屿沉稳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深呼吸。屏蔽弹幕。只‘看’那些恶意本身。把它们当成……你熟悉的‘东西’。把它们‘画’出来!”
林晚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恐惧被一种冰冷的专注取代。她不再去看那些具体的文字,而是将感知力提升到极致,如同在黑暗中捕捉那些无形的异界存在。
在她的“视觉”中,那由无数恶意弹幕构成的、虚拟的“风暴”,在精神层面显露出了狰狞的形态!
那不再是文字!
是无数扭曲、尖叫、流淌着粘稠黑色液体的鬼影!它们没有固定的形体,像由纯粹的怨毒、嫉妒、窥私欲和破坏欲凝聚而成!它们互相撕咬、推搡、尖叫着扑向镜头里的江屿!整个直播间的空间,都被这浓稠如墨、散发着恶臭的负面精神能量所充斥!
“呃……” 林晚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这景象比异界的侵扰更让她感到恶心和窒息。但她没有退缩!压感笔重重落在数位板上!
唰!唰!唰!
她的手腕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舞动起来!
她不再追求写实!而是用最狂暴、最黑暗的笔触,在副屏的画布上宣泄!
大团大团粘稠的、如同石油般流淌的黑色阴影!
无数扭曲的、尖啸的、如同腐烂肢体拼接而成的鬼影轮廓!
尖锐的、如同玻璃碎片般的恶意碎片在画面中飞溅!
整幅画充满了混乱、污秽、令人极度不适的压迫感!仿佛将整个网络暴力的精神内核,赤裸裸地、血淋淋地撕开,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直播间,副屏上的画面骤然变化!
那惊悚、扭曲、如同地狱绘卷般的景象瞬间出现,与主镜头里江屿沉静的侧影形成了极其强烈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对比!
【卧槽!!!这什么鬼东西?!】
【副屏在放什么?恐怖片?!】
【我的天!好恶心!好压抑!】
【主播疯了吗?搞这种画面?!】
【这……这画的是……弹幕?那些骂人的话?】
【嘶……看着这画,突然觉得那些骂人的话好可怕……】
【艺术?这TM是行为艺术?!】
弹幕瞬间炸了!一部分人被这赤裸裸的视觉冲击吓到,一部分人陷入了短暂的思考和震撼,但更多的恶意鬼影仿佛被激怒,弹幕的污言秽语变得更加疯狂!
“看到了吗?” 江屿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在直播间响起,他没有看副屏,目光直视着主镜头,仿佛穿透屏幕,直视着每一个观众的灵魂。“这就是你们释放出的东西。在匿名的外衣下,肆无忌惮喷涌的恶意、揣测和伤害。它无形,却有毒。它不杀人,却诛心。”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悲悯:“那位署名为‘画影’的听众,只是一个在深夜寻求一丝理解和慰藉的普通人。她所承受的痛苦,远超你们的想象。而你们,用键盘释放的这些‘东西’,正在将她,也正在将无数像她一样沉默的求助者,推向更深的深渊。”
随着他的话语,导播间的林晚,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她看到了!在江屿声音响起的瞬间,他身周那层稳定的涟漪再次变得清晰!而在副屏那幅由她绘制的、代表网络恶意的地狱绘卷上方,一股无形的、温暖而坚韧的金色力量正在凝聚!那是江屿的声音意志!
她毫不犹豫,压感笔再次落下!
这一次,不再是黑暗!
是光!是线条!是结构!
她在副屏那混乱污秽的画面上方,开始快速勾勒!
流畅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金色线条,迅速交织、蔓延,构筑起一个巨大、透明、却散发着温暖坚韧光芒的穹顶轮廓!
穹顶的框架由无数细密的、如同声波般震荡的金色丝线构成!
在穹顶的关键节点上,她快速点缀下几朵散发着纯净白光的雏菊图案!那白光如同星辰,穿透了下方画面的黑暗!
【天!上面那是什么?!】
【金色的……罩子?】
【是防护罩吗?那些小白花是什么?】
【感觉……好温暖……跟下面那些黑乎乎的东西完全相反!】
【主播在说什么?这画是什么意思?】
弹幕的节奏被这截然相反的视觉呈现瞬间带偏了!恶意依旧在,但疑问、震撼、甚至一丝丝被触动的情绪开始涌现。
“我们无法阻止所有的恶意。” 江屿的声音继续,沉稳而充满力量,如同为林晚笔下的金色穹顶注入灵魂,“但我们可以选择筑起内心的‘墙’。这堵墙,不是冷漠的隔绝,而是用理解、尊重和善意构筑的屏障。它保护自己,也守护他人。”
随着他话语中“墙”、“屏障”、“善意”等词汇的强调,林晚清晰地“看”到,江屿身周凝聚的金色声波力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顺着她画下的金色穹顶框架,汹涌地灌注进去!
副屏的画面上,那原本只是线条勾勒的金色穹顶,瞬间被“点亮”!
无数道温暖而坚韧的金色光流沿着框架奔涌,整个穹顶散发出柔和却无比稳固的金光!如同一个巨大的、倒扣的、由纯净声波和生命光芒构成的守护结界,将下方那污秽的恶意风暴,牢牢地隔绝、压制在其下!
那几朵雏菊图案,更是光芒大放,如同锚定结界的灯塔,散发出纯净的、充满生机的白光!
【我的妈!这特效?!】
【不是特效吧?!那画师手绘的!】
【这……这金色罩子亮起来的时候……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感觉……好有力量!】
【那些小白花在发光!】
【我好像……有点明白主播的意思了……】
【恶意在下面,守护在上面……】
【虽然看不懂全部,但……有点震撼……】
弹幕的风向,在视觉的强力冲击下,开始发生微妙而剧烈的转变!疯狂的谩骂被大片大片的【???】【!!!】【卧槽这画神了!】【莫名感动】所覆盖!质疑声中开始掺杂越来越多的惊叹和思考!
江屿看着监视器里副屏那震撼的画面,看着弹幕风向的逆转,心中激荡。他知道,林晚做到了!她不仅画出了恶意的形态,更画出了守护的力量!她用画笔,完成了一场无声却震耳欲聋的演说!
他微微侧头,仿佛看向导播间的方向,眼神深处是无人能见的、浓烈到化不开的信任与感激。他重新面对镜头,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坚定和前所未有的真诚:
“今晚的副屏画面,是我和一位不愿露面的朋友,对这场网络风暴的回应。它或许晦涩,但足够真诚。它告诉我们,恶意有形,守护亦有光。‘星河夜话’的频率,会一直为需要帮助的朋友开放。但这里,拒绝暴力,守护隐私,永远是第一准则。”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有力:
“愿我们每个人心中,都能筑起这样一道善意的‘墙’。今晚的星光,为所有在黑暗中坚持、并努力点亮微光的人而亮。”
“我是星河。晚安。”
直播信号切断。
导播间(书房)里,林晚全身脱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压感笔滚落在地。她看着屏幕上最后定格的画面——那璀璨的金色结界牢牢压制着下方的黑暗风暴,几朵发光的雏菊如同希望的星辰——泪水终于汹涌而出。
这一次,不再是恐惧的泪水。
是释放,是反击后的虚脱,更是……被亿万人“看见”了她用画笔呐喊的、无声的宣泄与胜利!
书房门被推开,江屿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激战后的疲惫和无法抑制的激动。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林晚面前,蹲下身,紧紧握住了她依旧在颤抖的、冰凉的手。
窗台上,那朵经历了现实风暴洗礼的雏菊,在台灯的微光下,安静地绽放着。花瓣上,似乎比之前,多了一层更加温润、更加坚韧的暖金色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