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玩家

“Nostalgia is a gentle wait for time”

　　怀旧是温柔的等待时间，

　　“Flowers reflected on the stone”

　　鲜花映于石上……

　　“sleepless gods,bless you happy and healthy”

　　未眠的神明啊，保佑你喜乐安康。

　　女人低柔的嗓音在昏暗的房间里流淌，像一缕抓不住的烟。

　　她哼唱着，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墙壁上老旧挂钟的指针，那微小的停顿几乎无法察觉。她转向床上蜷缩的小小身影，声音放得更轻：“序泽要乖乖在家养病，姐姐忙完就回来陪你……”

　　男孩压抑地咳了几声，苍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他用力点了点头，挤出一个字：“好。”

　　男孩的目光追随着姐姐走向门口的背影，胸腔里陡然升起一股尖锐的、令人窒息的心慌。

　　“姐……”他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干涩的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没有回应。门轴发出轻微的呻吟。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男孩猛地掀开薄被，赤着脚踉跄下床，冰凉的地板刺得脚心一缩，他不管不顾地扑向那即将合拢的门缝，试图抓住那片温暖的衣角。

　　“嘘，听话……”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抵住了他滚烫的额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他推开。

　　男孩抬头，视野里只剩下门缝透入的最后几缕光线，以及姐姐轮廓边缘迅速消散、如萤火般明灭的光斑……

　　……

　　许书鹤从一片黏稠的黑暗中惊醒，胸腔里心脏狂跳，撞击着肋骨。

　　他闭紧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梦中那熟悉的、带着药味的心悸感压下，才缓缓掀开眼帘。

　　昏暗，陌生……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机质的、冰冷的尘埃气息。

　　「欢迎玩家E8-G064891进入8号游戏大厅」

　　冰冷的金属合成音毫无预兆地刺入脑海，尖锐的喧嚣紧随其后，如同无数根钢针扎进耳膜深处，拉扯出沉闷而持续的钝痛。

　　许书鹤下意识地用指尖抵住突突狂跳的太阳穴，目光警觉地扫视四周。

　　富丽堂皇，却透骨生寒。巨大的水晶吊灯从高不可及的穹顶垂下，折射着惨白刺目的光，将下方攒动的人头映照得如同鬼魅。

　　人群像被投入沸水的蚁穴，嗡嗡的议论、惊惶的质问、粗鲁的叫骂、歇斯底里的哭嚎……所有声音混乱地绞缠在一起，沸腾、炸裂，冲击着脆弱的神经。

　　混乱中，许多面孔和他一样，眼神迷茫空洞，带着刚从混沌中挣脱的懵懂和骤然面对未知的警惕。

　　不对……

　　许书鹤的记忆清晰地定格在荒凉的城郊旷野——管理局追踪者的黑影幢幢，冰冷的枪口，亡命奔逃时肺部灼烧般的痛楚……然后是彻底的、令人不安的空白。

　　反正，他绝不该出现在这种……像某种超现实展览馆的地方。

　　“欢迎进入游戏大厅，请遵守规则，跟随系统引导。”

　　那毫无起伏、如同刮擦金属的机械音再次从穹顶压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暂时盖过了部分嘈杂。

　　几乎在声音落下的同时，一面半透明的幽蓝色系统面板凭空浮现在许书鹤眼前。

　　同样的面板，也出现在大厅内每一个人的面前，像一张冰冷的身份标签。

　　“请玩家确认信息，无误请确认绑定。”

　　“操！什么鬼玩意儿？！游戏？生死不论？！老子他妈莫名其妙被绑到这鬼地方来过家家？！”旁边一个满面油光、穿着皱巴巴西装的中年男人猛地爆发，唾沫星子几乎溅到许书鹤苍白的脸上，浓重的烟臭味扑面而来。

　　“你好吵……”许书鹤蹙紧眉头，声音不高，带着被噪音和头痛双重碾磨后的极度不耐，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厌烦。

　　那男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鬣狗，瞬间将矛头转向许书鹤，眼珠因暴怒而凸出：“小兔崽子你他妈说什……”他猛地撸起袖子，露出粗壮的、布满刺青的小臂，钵大的拳头带着风声就要挥过来。

　　“游戏大厅内禁止玩家间打架斗殴及伤害行为。请遵守大厅规则，违者将受到惩罚。”

　　机械音毫无感情地重申，像在宣读一条无关紧要的注意事项。

　　“请玩家确认信息，无误请确认绑定。”催促声如同跗骨之蛆，再次覆盖全场。

　　许书鹤甚至懒得挪动身体，只是将重心微微后移，倚靠在身后那堵看似坚不可摧的墙上。

　　他微微偏头，眼神掠过那青筋暴跳的拳头，语调拖长，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听见没？禁止斗殴。”

　　“老子不遵守又他妈能……”

　　男人的咆哮如同被利刃从中斩断，戛然而止。

　　无数色彩斑斓的蝴蝶，如同从破碎的梦境罅隙中涌出，无声无息地凭空绽放。

　　一只浅蓝色的、近乎透明的蝶，轻盈地落在了许书鹤的肩头。

　　薄翼微微颤动，带着一丝凉意，停留了短暂得如同错觉的一瞬。

　　随即，它振翅而起，汇入那骤然爆发的、致命的彩虹洪流——蝶群如同拥有意志的活物，瞬间将那中年男人和他身旁一个试图上前拉扯助阵的同伙彻底吞没。

　　凄厉到扭曲变形、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嚎，从那片绚烂到诡异的蝶幕深处爆发出来，夹杂着断续的、意义不明的求饶和骨骼碎裂的细微声响。

　　周围的人群如同遭遇瘟疫般惊恐后退，瞬间空出一片令人窒息的真空地带。

　　无人敢上前，无人敢发声，只有无数双惊恐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翻涌着死亡色彩的斑斓。

　　几秒，或者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蝶群如潮水般无声退去，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

　　原地，只剩下两具森然完整的白骨，维持着生前最后一刻扭曲挣扎的姿态，空洞的眼窝茫然地望向惨白的天花板。

　　大厅中央，巨大的环形屏幕同步、清晰地放大播放着这骇人的画面，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绝对的死寂如同寒冰，瞬间冻结了整个空间，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请玩家确认信息，无误请确认绑定。”

　　机械音第四次响起，成了死寂大厅里唯一刺耳的、冰冷的宣告。

　　这一次，再无人质疑。所有人都像被抽掉了骨头，颤抖着低下头，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深入骨髓的茫然，死死盯着眼前幽蓝的系统面板，用颤抖的手指按下了“确认”。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和零星压抑的啜泣中缓慢爬行。大约十多分钟后，机械音再次撕裂了人群压抑的窃窃私语。

　　“正在进行随机分组……当前存活玩家总数：147,998人。”

　　“所有分组已完成。距离正式副本开启还有三天。间隙活动——‘国王游戏’已开启。详细规则已发送至玩家个人邮箱，请自行查看。”

　　“现进入自由时间，玩家可自行安排。限时活动场景‘威斯顿宴会厅’已开启，玩家可前往参与间隙活动‘国王游戏’。”

　　冰冷的宣告结束后，大厅里死水般的寂静被一种新的、更加躁动不安的暗流取代。恐惧并未消散，反而在“147,998”这个庞大而冰冷的数字下，变得更加具体和沉重。

　　人们像受惊的鸟雀，或独自蜷缩在角落，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每一个可能的威胁。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汗水和绝望混合的怪异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