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两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足够我从一个咋咋呼呼的半大孩子,抽条成沉默些的少年。
姥爷更显老了,背也更佝偻了些。姥姥的鬓角添了更多的白霜,眼神里的淡漠似乎更深了,偶尔看向姥爷背影时,会闪过一丝极快、极复杂的情绪,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那个复杂的眼神,我后来才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可能叫做“爱而不得”,就像姥爷心里藏着的那个叫简亓的人——马嘉祺的爷爷。
他们之间隔着什么,隔着谁?是姥姥吗?还是别的什么?这些念头像藤蔓一样缠着我,却找不到答案。
那天放学,闻七打球扭了脚踝,肿得老高。我架着他,一瘸一拐地往社区医院走。闻七疼得龇牙咧嘴,一路哼哼唧唧。
挂号,排队,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刺鼻。好不容易挨到诊室门口,护士探头喊:“下一个,闻七!”
我架着闻七推开门。诊室里光线明亮,窗边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正低头翻看着病历。他身形清瘦挺拔,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空气骤然稀薄,耳边闻七的哼哼声、走廊的嘈杂声,都像潮水般退去。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个人。
是他。
那双眼睛,清澈温润,带着点书卷气,和我记忆深处无数次描摹的样子重合,却又似乎多了点什么——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还有……一种沉淀下来的沉静。
他好像也愣住了,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明显的怔忡,随即,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深的、混合着惊讶、慌乱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情绪。
是他。马嘉祺。
我的心跳,像两年前初见时一样,毫无预兆地、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脸颊发烫。我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马……嘉祺?”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不成调。
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根小刺,扎了我一下。
他很快调整好表情,努力想做出专业医生的样子,指了指诊床:“扶他坐下吧。”声音比记忆里低沉了些,带着点沙哑,却依然好听,只是那丝紧绷怎么也藏不住。
闻七疼得直吸气,完全没察觉我们之间涌动的暗流,哎哟哎哟地坐下了。
马嘉祺走过去,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检查闻七的脚踝。他的手指修长,动作很专业,可我却看到他微微颤抖的指尖。
诊室里安静得只剩下闻七偶尔的抽气声。我站在一旁,目光贪婪地、不受控制地黏在马嘉祺身上。他瘦了,下颌线更清晰了。白大褂穿在他身上,显得他格外清冷。
两年不见,他好像离我更远了些,又好像……从未走远。
那个夜晚靠在他身边的感觉,那晚他衣服上淡淡的皂角香气,还有他低头看我时含着笑意的眼睛,瞬间无比清晰地涌了上来,带着迟来的、尖锐的酸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