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的耀眼,如此的遥不可及。
到底是什么冠以了人类姓名的生物,是我却又不是我,遥远却又临近我的生活,高悬于天空,伟大且正义……
不论是谁,到底不是我。
不是我。
高空城——这个名字就是在代表着愚蠢,它、它的主人与那不值一提的、所谓的“智慧”,将他的无能与平庸尽数显现出来——就是剖开尚有余温的死尸也不会见到袒露无余又如此巨大的愚蠢。
可说起本质,高空城依旧是天空之城。
高空城自认是不如天空的。身份、外貌、才华、荣耀,甚至是意志——连自我延续四十余年的正义也仅是在二十六年之间泯灭了。无法坚持自我人格的存在,无法坚持自身生命的延续,他几乎不复存在的坚定的意志早已被时间磨灭,这些都足以体现他不能再被自我认同的存在。
现实告诉高空城,他不属于天空、不属于理想、不属于浪漫。
他只属于现实的泥沼。
希望与他背道而驰。未来的迷雾并未带来探索的欲望,只有未知的恐惧如恶鬼般久久不散。记忆早已在四十多年间逐渐模糊,曾经更符合理想的自己也逐渐被时间磨去了细微的缺点,变得完美无缺、令人神往。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高空城,曾经的辉煌已经远去,纯洁的精神早已被怨恨玷污。
我曾经听闻人会在某一天身体的细胞被完全替换一遍,他们疑惑那时究竟还是不是自己。
来自于提问者的身份,这是很简单的问题,就像是我对自我的认同——只要意志、精神、思想依旧是你,那你无论如何就都是你了。
然而这要除去我来,单独描述这一个体。
我无法确定我的一切究竟还是否与四十六年前的那人有何处相似,也无法确定如今的这副躯体与它的意志到底属于谁,我到底是不是我。可这些并不是我多么关心的,令除去这幅躯体与意志之外的思想感到深切恐惧的,还是——
“我如今的能力真的与我曾获得的荣耀相配吗?”
我虽不认同我是天空,却也知道我们内里有着相同的物质。只是才华,只有才华,这些更新换代,与以前大不相同,而且削减、模糊了,相较于曾经,极大的减少了。
就仿佛无法与曾经的辉煌相配了。
在缓慢地拥有意识之时,清晰地拥有的只是触觉、视觉、听觉。
简单地说起,就比如能深切地感受到野兽、妇女的啃食,能清楚地看见无法咀嚼食物的胎儿的咽喉,能听见穿透灵魂的孕妇的惨叫,这些都被烙进了重组为生物的本能之中,使我得以一瞬间辨认出诞生的源头所带来的危险。
它们在树林、破败或整洁的医院,也可能是路边的某处或某人的家中,它们身处的位置叫我知道我与它们的处境,在诞生之初,我以此来判断是否身处危险。
只是二十多年后这种行为已经不适用于在社会中生存的需求了,于是不得已地,我需要回忆曾作为人类所用到的社交的方法,将我带入到那时即将被舆论处以死刑的处境,学习如何圆滑地生存。
可曾经的天空不能,现在丢失了才华的高空城更不能。
最后还是遵循先前走投无路之下的选择,干那些见不得光的工作。但这不是重点,那时天空的处境远比我现在要极端,所以对此我也是有经验的。最难以解决的,还是心中的隔阂。
那时天空自认是正义之士,行正义之事。
该死却不受处罚的,自然是交由他来解决。那时社会是极端的,他生下来就要遭受那些无妄之灾——因正义而弑父弑母。他毫无悔过之心,坚信正义,就这么一路走下来,直到成为一个英雄。
我却不知道自我所行是否正义。
天空则不能宽恕我二十年未行正义。
因此我就是个不能执行正义、坚守本心的家伙。是这样懦弱的家伙,是如此无能的家伙,始终不能是一个英雄。
活在他人的“善意的谎言”中,却还沾沾自喜地自诩伟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