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蛇

我迈着轻得不能再轻的步伐往前挪，每一步都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一团蓬松的云絮上。周围的光线黯淡得紧，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香气，甜腻中透着诡异，吸一口就觉得脑袋昏沉沉的，眼皮也开始打架。

我心里猛地一紧，连忙催动内丹的法力，在身前撑起一层薄薄的蓝色护盾，像是一层透明的水膜，刚好将那股子迷人的香气隔绝在外。

四周的墙壁泛着一种奇特的柔软质感，细看之下才发现竟是由蛇蜕编织而成。它们随着我的每一个动作缓缓地蠕动着，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起伏，那景象让我心里直发毛。

就在这时，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梁爬了上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墙壁上突然弹出一排锋利的蛇牙，直直朝我刺来。我几乎是本能地往后一仰，身子几乎贴到了地面，那蛇牙擦着我的鼻尖掠过，带起一阵嗖嗖的风声。“呼……好险。”我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心还砰砰跳个不停。

继续往前走，眼前的通道开始诡异地扭曲变形，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揉捏着，让人分不清方向。我正狐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一条活蛇的体内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是陈玄青！他正冲我招手，笑容温和。

我心里一喜，差点就要迈步上前，可脚刚刚抬起，又生生顿住。不对！

“妍妍，过来，这里危险。”那人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露出了全貌。

我飞快地在脑子里转了几圈，开口试探道：“陈玄青，你怎么会在这？”

“我担心你啊，我们走吧，妍妍。”

“那你过来，我害怕。”我装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好。”

那人影朝我一步步走近，就在他靠近的瞬间，我腰间的柳叶剑已经无声无息地出鞘，直直刺进了他的腹部。

他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我拔出剑，冷笑着瞥了他一眼：“陈玄青可不会这么叫我。”

话音未落，眼前的人便化作一缕黑烟消散，通道也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终于看到了出口。出口处矗立着一扇巨大的石门，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蛇纹图案，纹理间似乎流转着某种奇异的光芒。

我正琢磨着这门该怎么打开，它却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声，缓缓向两侧开启。

门后是一片空旷的大殿，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蛇形喷泉，清澈的泉水从蛇口中流淌而出，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点点波光。大殿尽头的蛇椅上坐着一名男子，他一头红发如同燃烧的火焰，在空气中肆意飘扬，古铜色的肌肤散发着健康的光泽，一双金色的眼眸直直盯着我，目光如刀。

“勇气可嘉。”他的声音低沉而悠远，像是从深渊中传来的回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微微低头，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小的无意冒犯，孤身前来只为拜见蛇皇大人。”

“见我大哥？”他挑了挑眉，“你与他有何关系？”

“这说来话长，也是缘分。”我略一停顿，措辞尽量显得随意些，“蛇皇大人曾大发慈悲，救过我一位即将毒发身亡的朋友。我与他约定好了今日前来赴约。”

话音刚落，那男子身形一晃，化作一条赤红的大蛇盘踞在我面前。周遭的温度瞬间飙升，热浪扑面而来。但这种场面我见得多了，倒也不至于惊慌失措，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眼神镇定自若。

片刻后，那蛇重新化为人形，身披一件黑色长袍，袍上绣满了复杂的火焰纹路，腰间束着一条鲜红的丝带。他缓步走到我跟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我的半边脸。那枚金戒指冰凉的触感落在脸颊上，令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有大哥的气息。”他低声说道，声音毫无波澜，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不过，他现在不在府上，你白来了。”

他说完，微微退后一步，俯视着我，那高大的身影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峦。

“那……他在哪？”我忍不住问道。

“娆疆，或者京城。”他的回答轻描淡写，却让我心头一震。莫非唐彦州那边也被卷入了？

“那我改日再来，告辞。”我转身欲走，却感到大腿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低头一看，竟是一条炽热的蛇尾，那高温隔着衣物灼烧着皮肤，疼得我咬紧牙关，面孔扭曲。

蛇尾很快松开，男人抓住我的肩膀，凑近耳边轻声道：“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不如进来坐坐。”

没等我拒绝，他已经命人摆好了茶桌，径直坐了下来。

“请。”他抬手示意。

我只好硬着头皮坐下，看着他为我斟好一杯茶，茶香袅袅上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草药味。

“不知姑娘可喜欢小孩？”他忽然开口，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答道：“还可以，怎么了？”

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一阵稚嫩却倔强的声音：“放开我！我姐姐一定会来找你们算账的！”

听到这声音，我心中猛地一震，莫不是昨夜那个孩子？

几个士兵押着一个小男孩从门后走出来。男孩看到我的瞬间，目光顿时定格在我身上。蛇人挥了挥手，士兵们退了下去。

我看着这个原本激烈挣扎的孩子，此刻却像一座雕像般安静地坐在我的身旁，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倔强的光芒。

“姑娘可认得他？”蛇人看向我，语气平淡。

我看了眼男孩，点了点头：“有过一面之缘。”

“那就是认得了。”他轻笑一声，“他也和你一样勇敢，独自闯了进来，不过运气差了些，差点被我大哥的子民吃掉。”

“多谢你救了他。”我站起身，拉起男孩的手就想离开，“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然而，还没等我迈出一步，那蛇人已经闪现在我面前，逼得我不得不连连后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声音低沉：“我大哥救了你的朋友，你欠他一个约定；我也救了你的朋友，你是不是也应该欠我一个？”

滚烫的气息拂过我的脖子，我浑身僵硬，冷汗顺着额头滑落。“蝎子毒的气息，还有龙的内丹……”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你倒是好运得很。可惜，你身上有我大哥的气息，我不能杀你。”

“你可以走了，我不送了。”

“好，好。”我努力压住颤抖的嗓音，拉着男孩匆匆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