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袖子里的银簪,手有点发抖。
指节压着帕子上的绣花,还能摸到那点暗黄药末粘在针尾——前天我在林婉柔房外的青石缝里捡到的。
当时她的丫鬟春桃慌慌张张地往墙角扫药渣,我蹲下去“捡耳环”,簪尖刚好挑到了这点残粉。
“林侧妃急着走,是怕验药吗?”我把银簪从帕子里抽出来,簪尾的花纹在烛光下闪着冷光。
众人的目光跟着银簪动,林婉柔咽了口口水,嘴角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王妃这是干什么?”
我没说话,直接走到她桌前。
那碗药膳汤还剩小半碗,表面浮着一层浑浊的油。
银簪刚碰到汤面,我就听见秋月倒吸了一口气——簪子原本亮白的颜色开始泛青,很快变成乌紫色,像毒蛇一样往上爬。
“这……”张姨娘用金护甲敲了敲桌子,“王妃的簪子怎么变色了?”
林婉柔突然扑过来抢银簪,我一闪身躲开。
她的指甲划过我手背,火辣辣地疼。
她脸上还装出一副担心的样子:“可能是王妃的簪子戴久了,沾了汗才变色。”她转身抓住安国公夫人的袖子,“夫人最懂道理,不如让府里的银针来试一试?”
安国公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但目光落在我头上:“我记得王府的试毒银针对砒霜才会变黑,断肠草……青黛的簪子像是淬过别的东西。”
我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银镯,内侧的“沈”字硌得有点不舒服。
这是现代急诊科的老护士长送的,她说这个字能镇邪。
穿越那天,镯子也跟着我来了。
后来我用手术刀在簪子上涂了层解毒剂,专门用来试毒。
“去拿银针。”安国公夫人说。她的声音不大,却压住了整个厅堂。
李侧妃的丫鬟小菊跑得太急,裙角撞翻了桌上的蜜饯盘,几颗山楂滚到林婉柔脚边。
她盯着山楂,突然往后退了两步,捂着肚子。
银针很快拿来了。
我盯着老嬷嬷把银针插进汤里,心跳加快——如果真有毒,今天就能坐实林婉柔的罪;但如果没毒……我看了眼林婉柔苍白的脸,想起急诊室里那个误吞灭鼠药的老人,家属隐瞒了时间,最后洗胃时毒性才发作。
“没黑。”老嬷嬷举起银针,“汤里没毒。”
厅里顿时吵成一团。
李侧妃笑着拍桌子:“我就说林妹妹心善,怎么可能害人?”张姨娘拉了拉她袖子:“可是王妃的簪子……”
“痛!”林婉柔捂着肚子跪在地上,额头抵着砖,冷汗把碎发黏成一绺。
她的手指抠进砖缝,指节发青。“痛……痛死我了……”
“怎么回事?”安国公夫人想站起来,被我扶住。
我蹲下来,能闻到她身上一股酸臭味——像是胃里翻出来的。
她瞳孔有点散,我把手伸过去探脉搏,跳得又快又乱,像打鼓。
“断肠草粉加热才容易溶,如果直接吃下去……”我提高了声音,“毒性会在半个时辰后发作。”我指着她脚边的山楂,“你刚才不是吃了整整一盘蜜饯山楂?”
林婉柔猛地抬头,眼睛里全是血丝:“你……你怎么知道?”
“东角门的小厨房今早送来的蜜饯。”萧凛的声音从主位传来,像块冰砸进热汤。
他起身走到我身边,大氅擦过我手背,“我已经查过了,山楂蜜饯的糖霜里掺了断肠草粉。”他低头看我,眼神平静了些,“侧妃的丫鬟春桃招了,说是你让她扫药渣,还在蜜饯里下粉。”
“不!不是我!”林婉柔扑过来抓我裙角,指甲几乎要把布料扯破,“是春桃自己……她收了李侧妃的钱……”
“李侧妃?”李侧妃立刻站起来,脸上的妆都吓掉了,“我跟她无冤无仇,害她干什么?”她看向萧凛,“王爷明察,我今天根本没去过东角门!”
林婉柔的哭声混着张姨娘的尖叫,整个厅乱成一团。
我退到萧凛身边,能听到他衣服下铠甲轻轻相撞的声音——他从战场回来后,睡觉都不脱软甲。
“带林侧妃去看大夫。”萧凛一甩袖子,两个婆子上来架起林婉柔。
她瘫在婆子怀里,头发遮住脸,只听得见断断续续的抽泣:“王爷……我真的冤枉……”
“冤枉?”萧凛冷笑一声,“我已经查过你账本,每月给春桃二十两银子。”他扫视众人,“还有谁要替她喊冤?”
李侧妃张了张嘴,又闭上。
张姨娘擦着汗,金护甲晃得刺眼。
安国公夫人拍拍我手背:“青黛,跟我去后堂喝杯茶。”
我跟着她往外走,路过萧凛时,他伸手帮我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头发。
指尖擦过我耳朵,有些粗糙:“做得好。”
我摸了摸银镯,“沈”字还在。
院外传来更鼓声,这次轻了许多,像是被风吹散了。
李侧妃的声音从身后飘来:“林妹妹以前最会装贤良,谁能想到……”
张姨娘低声接话:“听说她娘家最近和二皇子走得近……”
我脚步顿了顿。
安国公夫人轻轻推了我一下:“走吧,我让人煨了银耳羹。”
月光照在廊下的灯笼上,影子被拉得很长。
我回头看了眼大厅,萧凛站在原地,大氅被风吹得翻卷起来,像团压着火星的乌云。
林婉柔跪过的地方留着一块湿痕,在砖上洇成了个模糊的圆。
李侧妃的丫鬟小菊端着茶盘经过,我闻到她身上有股沉水香——和林婉柔房里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