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御史来得比我预想的早。
卯时三刻,天还没完全亮。
李嬷嬷在院外喊“周大人到”时,我正把锦盒塞进袖子里。
铜锁扣冰凉地贴着手心,有点硌人。
秋月帮我整理袖口,悄悄掐了下我的手腕——这是我们说好的暗号,意思是“别怕”。
我冲她点了点头,转身时故意让裙角扫过案几,把那半张烧糊的纸片压进了砚台底下。
正厅里已经有人了。
林婉柔穿了件湖蓝衣服,腕上的翡翠镯子一动就响。
她见我进来,抬了下眉毛:“沈侧妃倒是不着急,周大人都等半天了。”声音有点抖,听得出昨晚没睡好。
我看了眼她脚边的炭盆,里面还有点纸灰没烧完,和阿鸢说的一样。
周御史坐在主位上,手里转着青玉镇纸。
萧凛靠在柱子上,大氅没系紧,眉头皱得很低。
他看过来时,我想起昨晚他用读心术的感觉——他站在我三尺外,我心里的声音他都听见了。
后来我把锦盒递过去,他心里的声音变了。
“沈侧妃。”周御史开口,“你说林侧妃私通外臣,用香料传信。证据呢?”
我拿出锦盒,锁扣在手心压出红印。“回大人,凭证在这。”
打开盒子,龙涎露的甜味混着沉水香的苦味飘出来——这是我前几天在她屋里打扫时,用银针从墙角挑出来的。
“她屋里的香料,和三皇子府流出的是一样的。气味、颜色、烧完后的灰都对得上。”我拿出两个瓷碟,分别倒出样品和她那边搜来的香料,“大人请看,这是龙涎露烧完的粉,这是沉水香留下的渣。”
“住口!”林婉柔突然扑过来,镯子撞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响。
她指甲掐进我手背,疼得我吸气。
但她自己也急了,眼尾发红,喉咙上下滚动,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李嬷嬷站在她身后,手攥成拳——我知道她要动手了。
上次就是这么砸了我脑袋。
“林侧妃这么激动,是不是被说中了?”萧凛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我抬头看他,他盯着林婉柔发抖的手指,眼神很冷——他肯定用了读心术,听到了她的慌乱。
林婉柔被吓了一跳,撞翻了桌上的茶杯,滚水溅到鞋上也没反应,直接撕了手里的账册:“这就是你说的证据?全是假的!”
纸片掉在地上,我看到上面有“三皇子府”的字迹——和阿鸢给的纸角一模一样。
周御史捡起一张纸问:“你为什么撕账册?”
“我……”林婉柔脸红了,转头看向李嬷嬷,“嬷嬷,你说句话啊!这些都是沈青黛的阴谋,你不是看见她进我房了吗?”
李嬷嬷刚要开口,偏厅的门开了。
阿鸢站在门口,衣服上有草叶,头发散了一半。
她看着林婉柔,手指绞着衣角,声音很小:“娘娘,我有话说。”
林婉柔脸色一下白了,李嬷嬷往后退,撞翻了花架。
阿鸢走进来说:“前晚我在偏院扫地,看见李嬷嬷搬了个箱子进柴房,里面有沉水香味。后来我听见火声,偷偷看了一眼,她们在烧东西。箱子里还剩半本账册,李嬷嬷说‘烧干净才好交差’……我还看见林侧妃那天戴的就是这对镯子。”
林婉柔尖叫一声,抓起茶盘砸过去。
茶盏擦着阿鸢的耳朵飞出去,砸在柱子上。
萧凛立刻挡在我前面,把我护住。
我看着他绷紧的下巴,听到他心底传来一声叹气——那是他确认我说的是真的时才会有的反应。
“周大人。”萧凛转过身,语气很冷,“王府不能有内鬼。”
周御史点头:“我这就派人查林家的账。至于林侧妃……先关起来。”
李嬷嬷半夜逃了。
我站在院子里,月亮从云里出来了。
前院传来叫声:“李嬷嬷跑了!”不久后几个护卫把她押回来。
她头发散了,鞋子破了,见到我跪下来求饶:“沈侧妃饶命!都是林婉柔逼的,是她勾结三皇子……”
“带下去。”萧凛说。
我转身看他,他手里拿着那张烧焦的纸角,月光照在他脸上。
“你早知道阿鸢会开口?”
“她塞纸条时手在抖。”我摸了摸袖子里的锦盒,“害怕的人,最容易说实话。”
萧凛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听见他心里说:“原来她比我想的更聪明。”我耳尖有点热。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我转头,看到阿鸢躲在阴影里,朝我招手。
“姑娘……”她小声说,“老槐树下有个铁盒子,是李嬷嬷藏的……”
风一吹,她的话断了。
我看着她发白的手指,想起她昨天晚上对秋月说“我娘病了,需要银子”——这戏,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