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毕业典礼的阳光,把大草坪晒得像块融化的黄油。白桔坐在香樟树下整理学士服,指尖划过领口的盘扣时,摸到片薄薄的硬物——是丁程鑫今早塞进她书里的,一片压平的银杏叶,叶脉间洇着极淡的紫,是用那瓶台风夜抢救回来的彩虹溶液染的,像道未写完的批注。
远处传来相机快门声。她抬头时,看见丁程鑫站在主席台侧后方,穿着清华的硕士服,黑色面料上的暗红条纹在阳光下泛着柔光。他手里没拿花,也没举那台银色CCD,而是捧着个胡桃木托盘,深蓝色丝绒衬得托盘里的四个戒指盒格外分明,像陈列在博物馆里的藏品。
他朝她走过来,硕士服的下摆扫过草坪,带起的风卷着几瓣早落的樱花,其中一片恰好落在托盘边缘,粉白的花瓣与深蓝丝绒撞出温柔的色块。周围的喧闹声渐渐低下去,隔壁系的学姐举着相机偷拍,镜头的反光在他眼镜片上闪了一下,像高三那年他在操场给她递情书时,被阳光晃花的眼。
丁程鑫等很久了?
丁程鑫在她面前站定,托盘微微倾斜,四个戒指盒在丝绒上轻轻晃动。他的耳尖有点红,像去年跨年夜在雪地里冻的那样,那回他说“北京的雪比上海的雨更懂浪漫”,此刻却只是低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托盘的木纹——那是他用实验室的边角料亲手打磨的,边缘还留着细微的砂纸痕。
白桔摇摇头,目光落在第一个戒指盒上。紫檀木的盒面上,刻着极小的星图,北斗七星的斗柄正指向她的生日。丁程鑫注意到她的视线,轻轻打开盒子,哑光黄金素圈躺在黑色丝绒上,锤纹像他实验室里那台老天平的托盘,被岁月磨出温润的光。
丁程鑫这个叫‘基准’。
他的指尖掠过金圈内侧,
丁程鑫刻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期,用的是实验室的激光雕刻机,误差不超过0.01毫米。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丁程鑫就像物理里的参考系,有了它,其他的才有意义。
白桔的指尖触到黄金表面,暖温透过皮肤渗进来,像他每次帮她暖手时的温度。她想起台风夜他在电话里说的“量子纠缠需要基准态”,原来有些话,早在那时就埋下了伏笔。
第二个盒子是珍珠母贝的,打开时,钻石的光突然涌出来,在她学位证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不是常见的圆形切割,是片银杏叶的形状,边缘打磨得极薄,叶脉清晰得像真的叶子,叶柄处还嵌着粒极小的蓝宝石,像去年秋天他在清华园捡的那片银杏,叶尖沾着的露水。
丁程鑫这个参考了傅里叶变换。
他用指腹轻轻碰了下钻石,
丁程鑫不同角度能看到不同的光,就像同一束光经过棱镜,能拆出七色光谱。
他抬眼看她,阳光透过钻石在他眼底投下小小的彩虹,
丁程鑫就像我们,单独看是两种样子,放在一起……
白桔才完整。
白桔接过话,指尖捏着钻石的叶柄,突然想起他实验记录本里的话:“干涉条纹的形成,需要两束光。”
丁程鑫的嘴角弯了弯,打开第三个盒子。鸽血红宝石在阳光下洇开团暖光,戒托是藤蔓缠绕的形状,卷须末端蜷成小狐狸的尾巴——是她书包上那个挂件的模样,尾巴尖还嵌着粒碎钻,像去年跨年夜他在雪地里放的烟花,炸开时最亮的那一点。
丁程鑫这个测过折射率。
他指着宝石表面,
丁程鑫在任何光线下,红色的饱和度都不会变。
他的目光落在她锁骨处,那里别着枚狐狸胸针,是他送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丁程鑫就像有些东西,不会随环境变化。
白桔想起他实验室的恒温箱,无论外面是北京的雪还是上海的雨,里面永远保持着最适宜的温度。原来他说的“稳定”,从来都不是抽象的概念。
最后一个盒子是木质的,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打开时,没有金属的冷光,永生花压成的玫瑰戒指躺在丝绒上,花瓣是风干的浅粉,边缘还留着自然的褶皱,像她第一次给他织围巾时,收尾处没藏好的线头。
丁程鑫这个用了脱水技术。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
丁程鑫能保存至少五十年,用的是你最喜欢的浅粉色玫瑰,去年你生日时在上海花店买的。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风拂过花瓣,
丁程鑫物理定律解释不了所有事,但这个……是例外。
白桔突然笑了,想起他总说“文学太主观”,却在她的诗集里夹满了批注,连她随手画的小狐狸,都标了“此处应为可爱的象征”。原来理科生的浪漫,藏在所有不被定义的例外里。
丁程鑫看着她,突然拿起那枚黄金戒指,指尖掠过她的无名指。去年台风夜她攥手机的红痕早已消失,此刻皮肤在阳光下透着薄粉,像他在实验报告里画的误差线,细微却清晰。
丁程鑫白桔,
他的声音很稳,像在宣读实验结论
丁程鑫基准态需要稳定的耦合,干涉条纹需要两束光,恒温箱需要持续的能量,而我……
他低头,把黄金戒指轻轻套进她的指节,
丁程鑫需要你,作为所有变量里的常量。
周围响起低低的掌声,像实验室里恰到好处的背景噪音。白桔没说话,伸手把四个戒指都拿起来,叠在无名指上。黄金的暖,钻石的亮,宝石的艳,花瓣的柔,在阳光下融成一团模糊的光,像他们走过的所有日子,杂乱却和谐。
远处的铜管乐正好奏到最后一个音符,他弯腰时,硕士服的流苏与她的学士流苏缠在一起,像两条终于交汇的轨迹。白桔突然踮脚,把叠着戒指的手按在他胸口,那里的心跳声透过两层布料传来,比任何誓言都更坚定。
白桔丁程鑫,
她的声音混着风里的樱花香,
白桔你的常量,愿意接收变量的回应吗?
他的回答是紧紧回握的手,四个戒指在两人掌心硌出浅浅的印,像份无需签字的契约,刻在了时光里。后来有人问起那天的戒指,白桔总笑着晃手,阳光穿过四层叠叠的光,在地上投出片小小的彩虹,像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酿成了日常里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