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把青岚山下的醉仙楼染成血红色。
陆沉端着青瓷酒壶穿过油腻的木桌时,袖口被桌角勾得一歪。
这是他在醉仙楼当跑堂的第三十七天,也是被青岚宗以"伪灵根"逐出师门的第九十三天——那天执法堂的师兄把他的外门令牌摔在地上,说"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废物,也配占宗门资源?"
"哐!"
酒液泼在对面大汉油光水滑的短襟上,深褐色酒渍迅速晕开,像朵恶心的花。
陆沉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就见那大汉猛地拍桌站起。
满脸横肉抖得像颤巍巍的果冻,胳膊上盘着的青蛇刺青跟着肌肉鼓胀,酒气混着汗臭裹着唾沫星子喷过来:"小崽子活腻了?
老子这衣服是苏州绣娘绣的,十两银子!"
是青皮帮的赵铁柱。
陆沉后槽牙咬得发酸——这地痞三天两头来酒肆白吃白喝,昨天还掀了隔壁米铺的摊子。
他攥紧酒壶的手青筋凸起,又慢慢松开——三个月前他还是外门弟子时,被人骂"伪灵根"只会低头;现在是跑堂,连抬头的资格都没有。
"铁爷..."老板娘颤巍巍跪下来,围裙上沾着洗不净的油渍,枯瘦的手攥住赵铁柱的裤脚,"小陆才来三月,月钱才五文...我把这月的份子钱赔您,成不?"
"滚!"赵铁柱抬脚踹在老板娘肩上,老妇撞在柜台角上,瓷碟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角落里传来一声嗤笑,王瘸子把酒碗往桌上一墩,酒液溅在他瘸腿的裤管上——那腿是三年前被妖兽咬断的,他总说自己是退隐的散修。
此刻他眯着眼睛,浑浊的眼珠在陆沉脸上转:"这小子眼神不对,藏着火。"
"十两银子,今日不拿来,打断一条腿。"赵铁柱弯腰掐住陆沉的下巴,指甲几乎要戳进肉里,"废柴就该跪着,懂吗?"
陆沉被按在地上,鼻尖抵着青石板上的酒渍,闻得到酸腐的酒糟味。
他望着老板娘捂着头蜷在柜台后,看着小翠攥着抹布的手在发抖,指节泛白,眼眶红得像浸了血。
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烧起来,烫得他喉咙发紧——三个月了,他擦过最脏的痰盂,给醉汉当过呕吐袋,被师兄们当街踹翻时连滚进泥坑都要赔笑。
可此刻,当那痞子的皮靴碾过他肋骨时,他突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咔嚓——"
是肋骨断裂的声音吗?
陆沉眼前发黑,意识却异常清醒。
剧痛中,他听见脑子里"嗡"地一声,像是有块锈死的铜钟被撞开。
一道冷得像浸了冰潭的声音在意识里炸开:「检测到生死困境,激活【天命抉择系统】。」
他瞳孔骤缩,喉咙里的血都忘了咽——这是他被逐出师门后,第一次听见除了辱骂之外的声音。
半透明的光屏在眼前浮现,三个泛着不同光泽的选项悬浮其上:
低风险:认错赔礼,忍受羞辱(得少量体力恢复)
中风险:求饶拖延,寻机脱身(需冷静应对,可能获得逃跑机会)
高风险:拼死反击,以命相搏(成功可获奖励,失败当场死亡)
陆沉盯着那行"失败当场死亡"的字,喉结动了动。
赵铁柱的皮靴还在碾他的肋骨,每一下都像要把人碾碎。
他想起被逐出师门那天,师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想起昨天在后院劈柴时,路过的内门弟子往他水桶里吐口水,说"伪灵根就该干粗活"。
此刻肋骨断裂般的疼突然变得清晰——原来他不是不疼,只是习惯了疼。
"去他妈的伪灵根,去他妈的废物。"他咬着牙,舌尖尝到血的铁锈味,手指在虚空中点向第三个选项。
系统提示音刚落,陆沉就觉得有团火从丹田烧起来。
那火烫得他发抖,却不是疼,反而像被冰封了二十年的河突然开了闸。
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咔"的轻响,被踩住的胸口突然有了力气——不是引气入体的灵力,是更原始的,像野兽撕咬般的力量。
"操!
还敢动?"赵铁柱察觉不对,刚要抽腿,就见地上的少年突然翻身。
陆沉用肩膀撞向赵铁柱的膝盖,那痞子踉跄着向后倒,他趁机撑地跃起,右拳裹着风声砸向对方心口。
这一拳他没学过任何招式,却像本能般知道该怎么发力——手肘微曲,胯部转动,全身的力都顺着手臂灌进拳面。
"咔嚓!"
不是骨头断的声音,是赵铁柱背后的木桌被撞碎的动静。
那痞子飞出去时还瞪着眼,直到撞翻两张桌子才重重摔在地上,嘴角溢出黑红的血。
酒肆里静得能听见苍蝇撞窗纸的响。
老板娘跪在地上,手还保持着抓裤脚的姿势;小翠举着抹布的手停在半空,眼泪顺着下巴砸在青石板上;王瘸子的酒碗"当啷"掉在桌上,溅出的酒在他瘸腿边积成小水洼。
"玄阶拳法..."王瘸子突然哑着嗓子开口,浑浊的眼珠瞪得溜圆,"那拳风带雷音,是玄阶中品的路子!"他瘸腿一撑要站起来,却踉跄着扶住桌子,"这小子...三个月前还是连引气都做不到的废柴!"
陆沉喘着粗气,胸口的疼还在,但比刚才轻了许多。
他听见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恭喜完成高风险事件,获得残缺玄阶中品武技《破云崩》。」
窗外不知何时聚起乌云,闷雷在山后滚过。
陆沉擦了擦嘴角的血,看着地上蜷缩的赵铁柱,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影子不再是贴在泥里的。
他想起被逐出师门那天,执法堂师兄把他的外门令牌摔在地上:"伪灵根也配学道?"此刻,他望着掌心若隐若现的雷光,轻声道:"选择即道。"
小翠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递来一方干净的帕子。
陆沉接过时,触到她指尖的温度——这是三个月来,除了拳脚之外,第一次有人碰他。
"陆...陆大哥,你没事吧?"小翠声音发颤,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刚才那拳...好厉害。"
陆沉低头看帕子,上面绣着朵歪歪扭扭的小菊花。
他突然笑了,是三个月来第一次笑。
"没事。"他说,"以后...不会再有事了。"
远处,青岚宗的飞檐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陆沉望着那方向,掌心的雷光更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