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辰蹲在鳄鱼池边上,手指尖轻轻点着水面。那只三米长的湾鳄慢悠悠游过来,像条温顺的大蜥蜴似的蹭了蹭他的掌心。场外围观的游客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闪光灯晃得他眯起眼睛。
"辰哥!"场务小张举着喇叭喊,"直播镜头切过来了!"
他头都没抬,从兜里摸出根胡萝卜。湾鳄张开血盆大口——然后小心翼翼地用牙尖接过胡萝卜,像在嚼脆饼干。弹幕瞬间爆炸,礼物特效糊满了整个屏幕。
"安老师真是..."导演擦着汗走过来,话说到一半突然卡壳。安辰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见傅谦寻西装革履地站在警戒线外,手里还拎着个印着节目组logo的保温杯。
场务小声提醒:"傅总来探班..."
安辰把最后半根胡萝卜扔进池子,鳄鱼尾巴拍起的水花溅湿了他的裤腿。他趿拉着人字拖往休息区走,经过傅谦寻身边时,闻到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雪松香水味。
"傅总亲自送水?"他伸手去接保温杯,指尖碰到傅谦寻的手背,像被烫着似的缩了回来。
傅谦寻没松手,反而往前递了递:"你助理说你这周都没好好喝水。"
保温杯盖子上刻着只卡通水豚,是上个月粉丝送的。安辰拧开盖子,热气糊了他一脸。红枣枸杞的味道飘出来,混着傅谦寻的香水味,让他耳根有点发热。
"直播呢。"他压低声音,往后退了半步。
傅谦寻突然伸手,拇指蹭过他嘴角:"胡萝卜屑。"
这个动作太快,等安辰反应过来,傅谦寻已经收回手站得笔直。但直播镜头肯定拍到了——弹幕已经疯了一样刷"傅总上手了",超话里瞬间冒出几十条截图分析帖。
"晚上家宴。"傅谦寻整理着袖扣,声音压得只有他们俩能听见,"大哥从瑞士回来了。"
安辰差点把保温杯摔了。傅家大哥傅谨言,上次见面对他的评价是"这种小明星玩玩就算了"。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我综艺还没拍完..."
"我帮你请过假了。"傅谦寻看了眼手表,"六点我来接你。"
他说完转身就走,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安辰盯着他后颈露出来的一小块皮肤,那里有颗很小的痣,是上次傅谦寻发烧他照顾时发现的。现在那颗痣被衬衫领子遮着,随着傅谦寻走路的动作若隐若现。
"辰哥!"场务又举着喇叭喊,"猴园那边准备好了!"
安辰猛灌了两口枸杞茶,烫得舌头发麻。他把保温杯塞给助理,往猴园方向走的时候,听见身后几个工作人员小声嘀咕:
"傅总脖子上是不是有抓痕?"\
"嘘——"
猴园的拍摄更离谱。安辰刚走进散养区,十几只卷尾猴就窜过来往他身上爬。有只小的直接蹲在他头顶,爪子揪着他一撮头发。导演激动得声音都劈叉了:"快拍特写!这镜头绝了!"
安辰站着当人形爬架,感觉有只猴在掏他裤兜。他轻轻捏了下猴爪子:"别闹。"小猴冲他呲牙,倒是真没再翻他口袋。
直播观看人数突破八百万时,安辰正坐在矮墙上给猴子们分苹果。有只胆大的直接坐进他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下巴。弹幕都在刷"动物之友",偶尔飘过几条"傅总在监控室脸都黑了"。
傍晚收工的时候,安辰在更衣室撞见了傅谦寻。这人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的,正靠在他的储物柜上翻手机。屏幕上是热搜界面,安辰傅谦寻#后面跟着个爆字。
"你故意的?"安辰甩上门,T恤领口还沾着猴毛。
傅谦寻锁了屏幕,手机揣回兜里:"家宴改七点了。"
更衣室灯泡接触不良,忽明忽暗地闪着。傅谦寻的影子投在安辰身上,把他整个人罩在里面。安辰闻到他领带上的香水味,比白天淡了些,混着点烟草气。
"我还没答应要去。"安辰低头解鞋带,人字拖上沾着鳄鱼池的泥。
傅谦寻突然蹲下来,手指勾住他脚踝:"脏了。"
安辰僵在原地。傅谦寻的拇指按在他踝骨上,那块皮肤立刻烧起来似的发烫。更衣室外面传来工作人员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傅谦寻的手没松开,反而往上移了半寸,指腹擦过他小腿肚。
"你..."安辰声音卡在喉咙里。傅谦寻抬头看他,眼睛在昏暗里亮得吓人。他们之间就隔着半个身位,安辰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还有领口松开的两颗扣子底下露出来的锁骨。
傅谦寻突然站起来,顺手把他拽了起来。安辰踉跄半步,鼻尖差点撞上对方肩膀。傅谦寻身上那股雪松味劈头盖脸压下来,混着更衣室里的沐浴露香气,熏得他头晕。
"六点四十。"傅谦寻松开他,理了理西装前襟,"车库等你。"
他转身要走,安辰鬼使神差抓住他袖口:"等等。"
傅谦寻停住,没回头。安辰盯着他后脑勺的发旋,想起上个月醉酒那次,他就是抓着这个地方把傅谦寻按在电梯墙上。现在那个发旋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在等他下一句话。
"我..."安辰嗓子发干,"我得先洗澡。"
傅谦寻突然转身,安辰差点撞进他怀里。他们鼻尖对着鼻尖,呼吸交错。傅谦寻的目光落在他嘴唇上,喉结动了动:"一起?"
安辰耳朵嗡的一声。傅谦寻却往后退开,顺手捋了把他翘起来的头发:"开玩笑的。"他拉开更衣室的门,走廊的灯光漏进来,"别让大哥等。"
门关上后,安辰盯着自己还在发抖的手指看了半天。更衣室的灯泡终于彻底坏了,他在黑暗里站了很久,直到手机闹钟提醒他只剩二十分钟。
安辰把淋浴开到最大,热水冲刷着身上残留的猴毛和鳄鱼池的腥味。洗发水泡沫流进眼睛时,他听见更衣室门被推开的声音。
"你还有十四分钟。"傅谦寻的声音隔着水雾传来,伴随着西装布料摩擦储物柜的窸窣声。
安辰关掉水龙头,湿漉漉的手掌在玻璃隔板上按出五个指印:"你进来干什么?"水珠顺着他的锁骨往下淌,在瓷砖地上积成一小滩。
傅谦寻的领带垂在储物柜边缘晃悠:"你手机响了七次。"金属挂钩突然断裂,领带掉在潮湿的地面,"大哥的秘书打的。"
安辰拽过毛巾时碰到傅谦寻的手腕,那里的脉搏跳得比平时快。他盯着对方被水汽熏皱的衬衫袖口:"你紧张?"
"你抖得拿不住毛巾。"傅谦寻突然逼近,干燥的掌心覆上他后颈,把水滴揉进他发根,"上次见大哥之后,你发烧到三十九度。"
更衣室外传来场务的喊声,安辰的睫毛颤了颤。傅谦寻的拇指正按在他耳后那块敏感的皮肤上,那里有颗被粉底盖住的痣。上次发烧时傅谦寻用酒精棉擦过这里,冰得他直往后缩。
"我自己能——"
傅谦寻已经拿起吹风机,热风混着他惯用的那款发胶味道扑面而来。安辰在嗡嗡声中听见自己的心跳,震得胸腔发麻。吹风机移开时,傅谦寻的手指还缠着他半干的发尾。
"西装在车上。"傅谦寻突然掐了下他后颈,像捏小动物那样,"别系领带,大哥讨厌红色。"
停车场感应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安辰踩到个易拉罐,金属脆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傅谦寻的迈巴赫停在最暗的角落,车窗上映出他乱翘的头发。
"你助理放的。"傅谦寻拉开后座门,西装袋旁边躺着盒拆开的解酒药,"上次家宴你喝了三杯白葡萄酒就......"
安辰抓起西装砸在他胸口:"闭嘴。"布料摩擦发出细碎的静电声,他闻到傅谦寻西装内袋里薄荷糖的味道。
车子启动时导航提示"预计七点零六分抵达"。傅谦寻的袖扣在仪表盘蓝光下泛着冷色,安辰数着他换挡时手背凸起的血管,直到对方突然开口:
"大哥带了个人来。"
安辰正在调整的座椅猛地后滑,安全带勒得他肋骨生疼。后视镜里傅谦寻的嘴角绷成直线,那是他谈判时才有的表情。
"瑞士银行的?"安辰扯松领口,喉结在阴影里滚动,"还是那个总给你发邮件的女董事?"
轮胎碾过减速带,傅谦寻的膝盖撞上他的。车载香水混着皮革味突然浓烈起来,安辰看见导航地图上代表他们的蓝点正经过跨江大桥。
"是心理医生。"傅谦寻打了把方向,江面粼光在他侧脸流动,"专攻创伤后应激障碍的。"
安辰的指甲陷进真皮座椅缝隙。上次家宴后他在浴室吐到凌晨三点,傅谦寻撞开门时看到他手腕上被自己掐出的月牙形淤青。现在那些痕迹早就退了,但安全带压着的皮肤又开始隐隐作痛。
"靠边停车。"安辰去掰车门锁,指尖在金属按钮上打滑,"我手机落更衣室了。"
傅谦寻突然急刹,安辰的额头差点撞上挡风玻璃。未系安全带的警报声里,他听见咔嗒一声——中控锁开了。
"现在下车,"傅谦寻的呼吸喷在他耳廓,"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傅家人。"
江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安辰数着桥索上闪烁的航空障碍灯。七点整,他的手机在西装内袋震动——是傅谦寻的私人号码,屏幕上跳出一条未读消息:
大哥问你爱吃的龙井虾仁要不要加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