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通道里回荡,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左肩粉碎性的剧痛,冰冷的污水浸透了裤腿,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凌策几乎是用身体拱着沈夜向前移动,右臂揽着他无力的腰身,左手垂在身侧,每一次晃动都带来钻心的疼。冷汗混着污水从额角滑落,模糊了视线,但他死死盯着前方——那堆在惨绿色应急灯光下、如同巨大墓碑般矗立的废弃金属箱。
那看起来像是一条运输通道的尽头,被倒塌的箱体和扭曲的金属板堵死,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角落。地面虽然也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铁锈和灰尘,但总算没有积水。
“坚持住…沈夜…”凌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他能感觉到臂弯里身体的冰凉,沈夜的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胸口的钥匙烙印疤痕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深紫色,毫无光泽。
终于,他踉跄着将沈夜拖到了金属箱堆砌的角落。这里空间狭小,但三面都被高大的箱体挡住,只留一个狭窄的入口,勉强算是个能避风的“窝”。凌策小心翼翼地将沈夜放平在一块相对干燥、铺着厚厚锈尘的金属板上。
他强迫自己忽略左肩传来的、几乎要摧毁意志的剧痛,单膝跪在沈夜身边。必须先处理最紧急的——沈夜的伤势和自己嵌入后背的金属碎片。
凌策撕开沈夜胸前被血污和污水浸透的破烂衣物。钥匙烙印下方的皮肤一片青紫,肋骨可能断了不止一根,内伤恐怕更重。没有药物,没有工具,甚至连干净的布都没有。他只能撕下自己相对还算干燥的内衬衣摆,沾着地上冰冷的污水(这可能是唯一能找到的“清洁”物),笨拙而迅速地擦拭沈夜身上明显的伤口和污垢,尤其是胸口烙印周围的区域。冰冷的触碰让昏迷中的沈夜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凌策几乎虚脱。他靠着冰冷的金属箱壁滑坐下来,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拉风箱。他反手摸索着后背,指尖触碰到几处冰冷、尖锐的异物——裁决者的碎片。咬紧牙关,他猛地发力,伴随着皮肉撕裂的剧痛和鲜血涌出的温热感,硬生生将几块较大的金属碎片拔了出来!鲜血瞬间染红了他后背的衣物,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过去。
他扯下更多的布条,胡乱地、用尽全力地缠住自己左肩和后背的伤口,粗糙的布料摩擦着伤口,带来新一轮的折磨。简单的包扎无法止血,更无法固定粉碎的骨骼,但至少能延缓失血的速度。
做完这一切,凌策靠在箱壁上,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全身,视线因为失血和剧痛而阵阵模糊。他看向一旁的沈夜。沈夜依旧毫无声息,脸色在惨绿灯光下泛着死灰,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钥匙碎片…必须想办法唤醒它,或者让沈夜醒来!否则,沈夜会死,他们两人都绝无可能在这个危机四伏的鬼地方活下去!
凌策的目光再次落在沈夜胸口的钥匙烙印上。那个复杂的、如同电路板般的深紫色疤痕。在空间乱流中,是它保护了他们。它需要什么?能量?刺激?还是…某种特定的指令?
他伸出冰冷的右手,指尖带着血污和铁锈,极其缓慢、试探性地触碰向那个烙印疤痕。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皮肤的刹那——
“呃…嗬…”沈夜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窒息般的抽气声!他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又重重落下!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在疯狂地转动!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与此同时,他胸口的钥匙烙印疤痕,骤然亮起了一丝极其微弱、如同风中烛火般的深紫色光芒!这光芒一闪即逝,却让凌策的心脏猛地一跳!
有反应!
“沈夜!醒醒!沈夜!”凌策顾不上疼痛,俯身贴近沈夜的耳边,用尽力气低吼。他不敢再贸然触碰那个烙印,但沈夜的反应证明钥匙碎片并非完全沉寂,它还在,只是极其虚弱,并且与沈夜濒危的意识紧密相连。
沈夜的身体再次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紧紧锁死,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似乎在抵抗着什么巨大的恐惧或痛苦。钥匙烙印的光芒又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垂死心脏的最后搏动。
就在这时,凌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他们藏身的这个角落深处,一个被锈蚀的金属箱半掩着的缝隙。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射着应急灯惨绿的光芒。
不是金属的光泽,而是一种…更加深邃、内敛的幽光。
凌策强撑着身体,挪动过去,用右手费力地推开那个沉重的、几乎锈死的金属箱一角。
箱子后面,是一个被遗弃的、嵌入墙壁的凹槽,似乎是某种小型控制面板的残骸,早已被腐蚀得面目全非。而在凹槽底部厚厚的锈尘里,半掩着一件东西。
凌策屏住呼吸,用沾满血污的手,小心翼翼地拂开覆盖其上的尘土。
那是一个大约巴掌大小的金属圆环。
材质非金非铁,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银色,表面布满了极其复杂、细密到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凹槽纹路。这些纹路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律,隐隐构成一个残缺的、抽象的图形。圆环的中心是空的,边缘光滑,没有任何接口或装饰。
让凌策瞳孔骤然收缩的是:这个圆环上那些复杂纹路构成的残缺图形,其风格和部分结构,竟与他刚才在沈夜胸口看到的钥匙烙印疤痕,有着惊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相似感!
这不是巧合!
这个废弃的、充满死亡气息的设施里,竟然存在着与沈夜体内钥匙碎片同源的东西?!
凌策的心脏狂跳起来,冰冷的血液似乎重新开始奔涌。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轻轻触碰向那个冰冷的金属圆环。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圆环冰冷表面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低吟,在凌策的意识中响起!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精神层面!同时,他眼角的余光清晰地看到,旁边沈夜胸口那黯淡的钥匙烙印疤痕,竟然也同步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仿佛沉睡的残片,感应到了失落的碎片!
这个发现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凌策猛地攥紧了那个冰冷的金属圆环!入手一片刺骨的寒凉,那复杂的纹路仿佛带着某种微弱却顽固的意志。
就在这时!
“哐当——!!!”
一声巨大的、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如同重锤敲击在所有人的心脏上,猛地从通道深处、他们来时的方向传来!这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产生了巨大的回响,震得锈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是某种沉重物体被拖拽、摩擦着金属地面发出的刺耳刮擦声,由远及近!
有什么东西…很大…很重的东西…正在污水中移动!而且方向…正朝着他们藏身的这个角落!
凌策瞬间汗毛倒竖!所有的疼痛和疲惫被一股冰冷的警兆瞬间驱散!他猛地将沈夜的身体往金属箱堆的更深处推去,同时自己紧贴着冰冷的箱壁,屏住呼吸,右手死死攥住了那个冰冷的金属圆环,如同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冰冷的圆环紧贴掌心,散发着微弱却奇异的波动。旁边沈夜胸口的烙印疤痕,在急促的呼吸下,再次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追猎者?这个废墟的“原住民”?还是……别的什么被刚才钥匙碎片和圆环的微弱共鸣吸引来的东西?
沉重的拖拽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湿漉漉的、令人牙酸的粘稠声响,仿佛巨大的爬行动物在污水中滑行。
惨绿色的应急灯光下,通道入口处,一个庞大而扭曲的轮廓,缓缓投射在布满污迹的金属墙壁上。
凌策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冰冷的杀意和求生的意志在剧痛的躯壳里疯狂燃烧。
死寂被打破。
铁锈的巢穴,迎来了不速之客。
而凌策手中紧握的冰冷圆环,与沈夜胸口微光闪烁的烙印,如同黑暗中悄然连接的引线,指向一个更深邃、更危险的谜团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