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红光切割着纯白的空间，刺耳的警报如同亿万把钢锉刮擦着神经。数十个黑洞洞的炮口，如同死神的凝视，能量充能的嗡鸣汇聚成毁灭的前奏曲。冰冷的电子音如同最终的审判，回荡在空旷的大厅：
【清除…指令…执行…】
时间仿佛被冻结成冰。
凌策背靠着冰冷光滑的地板，怀中是沈夜那微弱到几乎熄灭的意识碎片，左手紧握着沉寂如石的秩序之钥。身体残破，精神透支，面对这超越理解的科技造物和冰冷的杀戮逻辑，反抗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绝望吗？有。但更深沉的，是一种被命运反复戏弄、被冰冷规则碾碎的暴怒！
他猛地抬头，沾满血污和沙尘的脸在闪烁的红光下如同厉鬼，那双疲惫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死死瞪向大厅中央那冰冷旋转的星图投影，瞪向那些即将喷吐死亡光束的炮口！
“清除？”嘶哑的咆哮在警报的狂潮中炸开，带着灵魂被点燃的疯狂，“那就——来吧！”
他不再试图躲闪，不再祈求怜悯！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守护之念，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灌注进左手紧握的秩序之钥！
“嗡——！！！”
沉寂的钥匙仿佛被这玉石俱焚的意志彻底点燃！不再是温润的银光，而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璀璨光华！光芒不再是覆盖全身的护盾，而是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带着斩断一切规则束缚意志的银色洪流，并非射向炮口，而是狠狠轰向大厅中央——那悬浮着的、作为整个防卫系统核心的全息星图投影！
以卵击石？不！这是秩序之钥对“秩序”本身的质问与挑战！是对冰冷逻辑无视生命、抹杀希望的——最强咆哮！
银色的光流如同愤怒的银龙，狠狠撞上那深蓝色的星图投影！
预想中的剧烈爆炸并未发生。
时间，仿佛真的停滞了一瞬。
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疯狂旋转的红色警戒灯骤然定格！
那些蓄势待发的炮口，充能的嗡鸣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瞬间消失，充能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深蓝色的星图投影在银色光流的冲击下，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扭曲、波动！构成星图的数据流瞬间变得混乱不堪，无数光点疯狂闪烁、明灭、错位！
【核心…逻辑…矩阵…遭受…未授权…高优先级…秩序…密钥…冲击…！】
【权限…冲突…！】
【指令…逻辑…错误…！】
【错误！…错误！…错误！…】
冰冷的电子音变得断断续续、混乱不堪，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逻辑崩溃的杂音！
整个大厅陷入了诡异的静默与混乱交织的状态。防卫系统被秩序之钥这孤注一掷的、蕴含守护意志的冲击，强行干扰、宕机了！
但这并非胜利！秩序之钥爆发的光芒在冲击之后迅速黯淡下去，传递来的暖流几乎断绝！凌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这一击抽空，眼前阵阵发黑，身体软软地向前扑倒，仅凭最后一丝意志强撑着没有彻底昏迷。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防卫系统的逻辑混乱不会持续太久！
就在他意识模糊，以为一切即将结束时——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气流声，在他侧后方不远处响起。
凌策艰难地转动眼珠望去。
只见那片原本光滑无缝、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墙壁，无声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门内并非通道，而是一个类似小型升降梯的封闭空间。
一个身影，从暗门后的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剪裁合体、材质奇特暗灰色制服的男人。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左右，面容冷峻，线条如同刀削斧劈，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威严和沉静。黑色的短发一丝不苟，深灰色的眼眸如同两口古井，深邃、冰冷，仿佛能洞穿一切表象，直视本质。他的步伐沉稳有力，无声地踏在光洁的地板上，径直走向大厅中央那陷入逻辑混乱、光芒狂闪的全息星图。
他的出现，没有引起防卫系统的任何反应。仿佛他本身就是这冰冷前哨的一部分。
男人走到星图投影下方，无视了周围依旧处于锁定状态（但暂时未激活）的炮口，也仿佛没看到瘫倒在地、气息奄奄的凌策。他抬起右手，手掌直接按在了那狂乱闪烁的星图投影核心位置。
他的手掌并未接触实体，但当他手掌按下的瞬间——
一股无形的、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意念波动，如同冰冷的潮汐，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厅！
混乱闪烁的星图投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强行抚平，瞬间稳定下来！深蓝色的光芒恢复流畅，混乱的数据流被强行梳理、归位！那些陷入逻辑错误、发出刺耳杂音的电子音瞬间消失！
【最高…管理员…权限…确认…】
【防卫系统…逻辑…错误…清除…】
【核心…矩阵…恢复…稳定…】
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充满了绝对的服从和秩序感。
男人收回手，深灰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终于落在了瘫倒在地的凌策身上。那目光冰冷、审视，不带任何感情，如同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和威胁等级。
“秩序之钥…核心碎片携带者…还有…一个被空间奇点深度污染的人类…” 男人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传入凌策耳中，“真是…奇特的组合。”
他的目光扫过凌策左手紧握的、光芒黯淡的秩序之钥，又扫过凌策胸口（他能感知到）那枚极度虚弱的紫色水晶碎片，最后停留在凌策身上残留的、属于空间奇点的微弱能量波动上。
“塞缪尔·维兰德。方舟前哨现任首席监管者。” 男人简单地报出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你们的存在，触发了最高级别的入侵警报和清除协议。若非秩序之钥的强制干涉…你们此刻已是尘埃。”
凌策艰难地喘息着，用尽力气抬起头，迎向那双深灰色的、毫无波澜的眼睛。塞缪尔的话语冰冷，却陈述着事实。他救不了他们，他只是…暂时中止了系统的清除。
“我们…不是入侵者…” 凌策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被追杀…流落…只想…救他…离开…”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塞缪尔，带着最后的不屈和恳求，指向怀中的水晶碎片。
塞缪尔的深灰色眼眸微微转动，再次聚焦在那枚紫色水晶碎片上，停留的时间更长了一些。他似乎在感知，在分析。
“核心碎片…生命印记极度虚弱…意识濒临消散…” 塞缪尔的声音依旧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兴趣？“强行剥离核心碎片导致的深层意识创伤…叠加空间乱流冲击…常规手段…无法逆转。”
凌策的心沉了下去。
但塞缪尔接下来的话，让他几乎熄灭的希望之火猛地跳动了一下！
“前哨…深层医疗区…存有‘方舟议会’早期的‘意识锚点修复矩阵’原型机。” 塞缪尔的目光转向大厅深处一扇紧闭的、厚重的合金大门，“理论上…它或许能稳定住这缕即将消散的意识印记…但成功率…低于15%。且需要秩序之钥作为能量引导和法则稳定器。”
低于15%！渺茫！但这是唯一的希望！
“代价…是什么？”凌策嘶哑地问。他不相信这个冰冷如同机器的男人会无偿提供帮助。
塞缪尔深灰色的眼眸毫无波动地看着凌策，仿佛早已洞悉他的想法。
“代价？”塞缪尔的声音平静无波，“你们本身就是代价。”
“秩序之钥，核心碎片携带者，空间奇点污染者…你们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量。一个可能打破现有脆弱平衡，引来更大灾祸的变量。” 塞缪尔的目光扫过大厅周围那些依旧处于待机锁定状态的炮口，“方舟前哨的存在，是为了观测，是为了在最终清算到来前保存火种。你们的到来，尤其是秩序之钥的激活，已经暴露了这里的坐标。清除你们，是最符合‘程序’的选择。”
凌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塞缪尔话锋一转，深灰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光芒，“‘程序’并非绝对。变量…也可能带来…新的可能性。尤其是…当这个变量，掌握着连‘议会’都已遗失的…秩序之钥。”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权衡，在计算。
“我可以为你们提供一次机会。一次使用修复矩阵的机会。”塞缪尔最终说道，声音依旧冰冷，“作为交换，你们需要配合我的…‘研究’与‘观测’。我需要了解秩序之钥的力量本质，需要评估核心碎片的状态，需要分析空间奇点污染的后果。更重要的是…”
塞缪尔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能穿透凌策的灵魂。
“我需要知道，是谁在追杀你们？他们的目的？以及…他们是如何精准定位到连‘议会’都无法完全追踪的…核心碎片携带者？”
研究？观测？囚徒？
凌策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们活了下来，但代价是失去自由，成为这个冰冷前哨监管者实验室里的样本。沈夜获得一丝渺茫的生机，但前提是配合对方的“研究”。
他低头，看着怀中那枚光芒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的紫色水晶碎片。15%的希望…那也是希望！
他抬起头，迎向塞缪尔那双深不可测的灰色眼眸，疲惫的眼中只剩下斩断一切的决绝。
“救他。”凌策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我…配合你。”
塞缪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他只是微微颔首。
“明智的选择。”他转身，朝着大厅深处那扇厚重的合金大门走去，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带上你的钥匙和碎片，跟我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走过那些依旧沉默锁定着凌策的炮口，那些致命的武器如同最忠实的卫兵，在最高权限面前，温顺地蛰伏。
凌策挣扎着，用尽最后的力量，将秩序之钥和沈夜的水晶碎片紧紧攥在手中，支撑起残破的身躯，踉跄着跟上塞缪尔冰冷而坚定的背影。
纯白大厅的警报红灯彻底熄灭，柔和的冷光重新亮起，仿佛刚才的生死危机只是一场幻梦。
但空气中残留的紧张感，墙壁上那些沉默的炮口，以及前方那扇缓缓开启、通往未知医疗区（或者说实验室）的厚重合金大门，都在无声地宣告：
逃离荒漠的追杀，只是从一个险境，踏入了另一个更加精密、更加冰冷的牢笼。
而关于钥匙、碎片、追杀者以及方舟议会的尘封真相，或许将在这座孤独的前哨站内，被强行揭开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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