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的便利店招牌在积水中扭曲成色块。
林霁扶着程野穿过小巷,男生的体温透过湿透的校服灼烧着他的掌心。三小时前,他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器材室 现在」,赶到时发现程野蜷缩在灭火器柜后,额头烫得能煎蛋,右肩伤口化脓翻卷,像朵腐烂的玫瑰。
"钥匙……"程野的呼吸喷在他耳畔,带着铁锈味,"在我左边鞋垫。"
林霁蹲下脱他球鞋时,巷口传来机车轰鸣。程野猛地将他拽到垃圾箱后,力道大得几乎捏碎腕骨。黑色摩托车呼啸而过,溅起的污水打在两人交叠的小腿上。
"继父在找我。"程野的牙齿打颤,"他发现了录像带。"
程野的公寓门锁生了红锈,钥匙转动时簌簌落下一堆铁屑。
推开门,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林霁的助听器捕捉到某种细微的电子音——客厅监控摄像头还亮着红灯,但镜头已被人用口香糖糊住。程野踉跄着扑向药柜,打翻的碘酒在地板上画出蜿蜒的血河。
"别开灯。"程野嘶哑道,"卧室抽屉有手电。"
月光透过脏兮兮的窗帘,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痕迹:身高记录、烟头烫出的日期、还有用指甲刻的"正"字。林屿数了数,最长那排有27笔——正好是程野的年龄减去他被收养的年份。
手电筒光束扫过床底时,金属反光刺痛眼睛。林霁拖出铁盒,里面装着针管、过期抗生素和那盘标着「7.3」的录像带。程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点溅在枕头上像抽象画。
"注射器……"他抓住林霁的手腕往自己颈静脉按,"快!"
凌晨三点十七分,程野的体温冲破39度大关。
林霁用冻肉当冰袋敷在他额头上,化开的水混着血污流进枕头。程野开始说胡话,一会儿喊"妈别卖我",一会儿又变成"小姨你不得好死"。最清晰的一句是:"画架……砸他后脑……"
闪电劈亮房间的瞬间,林霁看见门厅地上有团黑影——是程野继父的皮带,金属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雷声接踵而至,盖过了楼道里沉重的脚步声。
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让程野骤然睁眼。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翻身将林霁压到身下,染血的食指竖在唇前。门开时,林霁闻到了熟悉的古龙水味——和苏雯医务室里的一模一样。
"小杂种?"继父的嗓音像砂纸摩擦黑板,"我知道你在家。"
程野的瞳孔缩成针尖。他无声地指向衣柜,又往林霁手里塞了样东西——是那盘录像带。当继父的脚步声逼近卧室时,程野突然暴起,将画架砸向对方头部。
画架断裂的声响像枪声回荡在公寓里。
林霁趁机冲向门口,却被皮带缠住脚踝。摔倒时录像带脱手飞出,正好卡进正在播放的录像机——屏幕上赫然是年幼的程野被绑在椅子上,苏雯举着针管说:"这次剂量够你睡三天。"
继父的咆哮与视频音轨重叠:"你以为举报有用?那些监控都是我帮她删的!"
程野像头受伤的野兽扑上去。两人撞翻电视柜时,林霁抓起铁盒里的手术剪——父亲临终前送他的十八岁礼物。剪刀刺入继父大腿的瞬间,监控摄像头突然掉下来,砸碎了鱼缸。
水漫过地板,录像带在积水中滋滋作响。程野踩着继父的咽喉,弯腰捡起漂过的珍珠发夹:"告诉苏雯,"他把发夹掰成两半,"下次亲自来杀我。"
暴雨仍在继续。林霁扶着程野逃向消防通道时,身后传来继父的嘶吼:"你以为那小子真把你当朋友?他爸的遗书里写你是——"
程野猛地关上门,将诅咒截断在铁门之后。黑暗中,他滚烫的手指突然扣住林霁的手腕,像落水者抓住浮木:"别回头,"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一直往前跑。"
楼下警笛声由远及近。林霁的助听器进水失灵前,最后捕捉到的是程野剧烈的心跳声,和自己血液冲刷鼓膜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