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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初夏的傍晚,斜阳将人民剧场孔雀蓝的琉璃瓦镀上一层蜜糖般的暖橙,老槐树深绿的影子被拉得细长,像浸在金箔水里,风中夹杂着白槐花淡淡的甜香,混着远处飘来的栀子气息。
应禾站在一棵槐树下,晚风拂过她耳畔的栗色发丝,奶白色小熊发卡轻轻晃动,淡蓝色连衣裙的裙摆扫过石阶上的几片米白落花,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像蝴蝶振翅。
剧场外的LED屏不断循环着黄子弘凡新专辑发布会的倒计时,屏幕蓝光映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一层清冷的釉色。
应禾真帅!
屏幕上,他戴着一副银框眼镜,镜片反射出细碎的白光,指尖悬在钢琴键上方,侧脸在聚光灯下透出一种专注而深邃的冷调,下颌线锋利得像被月光打磨过。
那一瞬间,他的轮廓与记忆里的少年重叠起来——还是十七岁的模样,白衬衫领口别着银色校徽,满怀热忱,却转眼成了遥远的背影,被时光镀上了一层旧照片的昏黄。
五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槐花飘零的季节。
她在病床上刷到他飞往异国的动态,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天花板的惨白,手边未写完的歌词被揉成一团,浅黄的稿纸皱得像颗被丢弃的心,塞进了枕头底下。
那时候,化疗留下的针孔还隐隐作痛,腕间的皮肤溃烂得厉害,泛着吓人的红紫,可她的遗憾比这些伤口更难愈合——像心口破了个洞,风一吹就空荡荡地疼。
剧场散场的钟声敲响,惊起满树白鸽,灰白的翅膀扑棱棱掠过金红色的晚霞,人群如潮水般涌出,各色衣衫在暮色里流动成斑斓的河。
应禾侧身避让时,口袋里的草莓红发绳忽然滑落,像掉了颗小太阳,紧接着,那支草莓味润唇膏也从指间溜走,亮粉色的外壳滚到了灰砖缝隙间,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她连忙弯腰去捡,却不料另一双手先一步触碰到了它。
那人的动作干净利落,却带着些许犹豫,指尖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泛着健康的粉白。
他穿着浅灰色西装,衣料挺括得像落过细雪,黑色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
低头时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气,混着舞台上残留的镁光灯热意。
应禾抱歉。
黄子弘凡抱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停下,空气中仿佛多了一丝看不见的涟漪,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圈圈淡金的光。
应禾抬起头,剧场旁咖啡店的音响恰在此刻流淌出《星河来信》的前奏,钢琴声像碎冰撞击玻璃。
暮色透过槐树枝桠,在黄子弘凡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洒下细碎的光影,鼻梁高挺处泛着暖光,眼下的阴影却藏着说不清的情绪。
他的目光凝滞在她脸上,瞳孔骤然一缩,墨色的眼底像落了颗火星,像是看到了什么久违的东西——被时光掩埋的旧照片,突然被风吹得翻了页。
晚风再次卷起她的直发,发梢扫过脸颊有点痒,小熊发卡轻轻摇晃,黑色的圆眼睛在光下亮晶晶的,而他捡起发绳的手指微微颤抖,骨节泛出用力的青白。
指尖擦过她手背的一刹那,应禾腕间那道淡粉色的疤痕突然感到一阵灼热,那是前世化疗留下的印记,像条浅红的丝带,此刻却像被记忆重新点燃一般刺痛,烫得她指尖发麻。
“当月光 落在你肩膀——”
歌声缠绕着槐花掠过耳畔,温柔得像浸了蜜,应禾注意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次,小麦色的皮肤在暮色里泛着健康的光泽。
目光顺着她苍白的脖颈滑向腕间的疤痕,最后定格在她咬住下唇的模样上——珊瑚色的唇瓣被牙齿压出浅浅的白痕。
这个无意识的动作,曾经被他在高中课堂的草稿纸上画了无数次,铅笔线条里藏着少年没说出口的心事。
远处传来工作人员催促的声音,带着对讲机的电流杂音,他张了张嘴,喉间像堵着什么,转身离去时,西装衣角扫落了肩头的一片槐花,米白色的花瓣打着旋儿坠到地上。
应禾攥紧手中那枚意外捡到的银色袖扣,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路灯亮起的街道尽头——暖黄的光晕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幅慢慢淡去的水墨画。
应禾好像没有把我的唇膏还给我…
剧场外的霓虹灯次第闪烁,粉的、蓝的、橙的光交织成网,飘落的槐花染上一层暖金。
《星河来信》的旋律仍在空气中徘徊,宛如当年教室窗外若有若无的槐花香,清清淡淡,却刻进了骨头里。
保姆车内,黄子弘凡捏着那支顺过来的草莓味润唇膏,亮粉色的外壳在昏暗里像颗跳动的小灯笼,车窗上映出他模糊的倒影,眉骨处的阴影深得像片湖。
路灯的光影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在他脸上晃出流动的光斑,润唇膏外壳残留着几个细小的牙印,浅白的痕迹,和她过去总爱咬笔杆的习惯如出一辙。
车载电台依旧播放着这首歌,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深色西裤上落下轻浅的叩痕,敲打出的节奏竟与五年前某个暴雨夜,她电话里哼唱的变调一模一样——那时雨声噼里啪啦,她的歌声却软乎乎的,带着点喘。
窗外的梧桐树影飞速后退,深绿的叶子在玻璃上拖出长长的墨痕,他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想起最后一次视频通话时,藏在氧气面罩后的笑脸,苍白得像张薄纸,却努力弯着唇角。
“一定要成为很棒的歌手啊!”她那时笑着说,语气坚定得让他几乎忘记了她虚弱的模样,忘记了屏幕上她手背上青紫的针管。
“我们一定要合唱一曲啊!”这个念头猝不及防地浮现,随之而来的是喉咙间泛起的铁锈般的苦涩,像吞了口没化的血。
他对着黑暗喃喃:
黄子弘凡真的好像啊...
指尖摩挲着冰凉的袖扣,金属边缘在掌心压出深红的痕迹,像朵没来得及开的花。
窗外的槐树影在车窗上扭曲成网,墨绿的纹路缠缠绕绕,仿佛将他困在了那年未能兑现的约定里——那年夏天,他说“等我回来”,她笑着点头,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
而车载电台的歌声正唱到副歌部分。
“我摘下沉睡的星光,却寄不到你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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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呀流量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