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家

那位面容和善的警员最终做出了收养这对兄妹的决定。他的目光如春日暖阳般温润，眼底慈爱的光芒轻轻流转，满是柔和。审讯室里，女孩的父亲低垂着头，像被风雨压弯的枯草。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半睁着，似被疲倦的雾气笼罩，透出揪心的倦意。调查结果已明确，女孩的每一句话都被证实无误。

走廊阴影处，中途离开的警员正低声打电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嘴唇微微开合，吐出模糊字句，眼神却不时瞟向审讯室，带着不易察觉的谨慎。不一会儿，女孩的父亲被几名警员带走，脚步声在空旷走廊中啪嗒啪嗒回响，带着隐隐压迫感在空气中蔓延。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中，铁门哐当一声重重关上，那声音仿佛砸在人心头，激起一阵无声震颤。

与此同时，李国强——决定收养兄妹俩的警员家中，气氛微妙。两个孩子站在客厅，女孩拘谨得像被抓到的小鸟，双手紧攥衣角，男孩则东张西望，对新环境毫无陌生感。李国强看出女孩的不安，连忙上前，声音轻柔：“小朋友啊，莫要怕，这儿是叔叔的家哩，叔叔打算收养你和那个小哥哥。”女孩懵懂点头。“叔叔叫李国强，你可以喊我李叔叔，或者爸爸。”女孩又点头，动作生疏却认真。“小朋友，你叫啥名字呀？”李国强问。女孩低头摇头，“叔叔，我没有名字。”“你爸妈没给你取名字吗？”李国强追问。女孩抿抿嘴唇，沉吟片刻开口：“爸爸一直唤我扫把星，妈妈叫我暮暮。”李国强心里猛地一沉，对女孩父亲的不满又添了几分。“暮暮，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呢。你以后就跟着那个小哥哥姓吧，你就叫黎暮好不好？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喜欢这个名字！”女孩声音虽轻，却坚定。李国强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突然，急促电话铃声打断温馨氛围。李国强接起电话，脸色微变，匆匆叮嘱两个孩子注意安全便离开了。房间陷入短暂安静。黎暮站在原地，紧绷的心情稍放松了些。她环顾四周，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小男孩。从进门到现在，他始终一言不发，像静默的雕像。黎暮好奇心被勾起，迈着小步子走过去，“漂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男孩抬眼看她，眼神冷漠，却没有回应。黎暮不肯放弃继续追问。或许是被问烦了，男孩终于开口打断她：“黎妄，比你大两岁，比你大一个年级。”说完，他又低下头不再理会。

第二天，李国强办完工作，完成收养手续回到家。他叫醒两个孩子，“暮暮、小妄，先起来。”等两个孩子揉着惺忪睡眼从床上爬起后，他才讲述后续的事，包括黎暮的父亲已被羁押的事实。“小妄，你以后要和暮暮好好相处，知道了吗？”黎妄点头，声音清冷简短：“嗯。”李国强又转向黎暮，语气郑重：“还有，暮暮她小时候过得不好，以后要好好对她，知道了吗？”黎妄又点头，动作机械。“还有，收养你们的手续我已经办好，以后这就是你们的家了。”他说完这句，语气微微一顿。

听到“家”这个字，两个孩子愣住，彼此对视一眼，神情复杂茫然。“家吗？家是什么？家到底是什么感觉？”黎妄低声嘟囔，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黎暮。

黎妄和黎暮的童年都不美好，但黎暮尤为悲惨。黎妄的母亲曾是沈家千金，父亲是警察，原本生活应幸福美满。可在上周，父亲因公殉职，母亲随即再嫁，从此只每月寄来一笔生活费，再不过问他。而黎暮的童年是在父亲殴打辱骂中度过的。她父亲每次醉酒后都会对母亲拳脚相加，母亲是她唯一的依靠，直到那一晚，母亲倒在血泊中，再没醒来。

两人沉浸在回忆里，沉默像无形的墙将他们隔开。空气仿佛凝滞，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打破寂静。最终，黎妄开口打破沉默，声音低而稳，带着不属于他年纪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