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识

九月末的风裹着凉意掠过校园，冷秋把校服拉链拉到最高处，将自己缩进宽大的衣摆里。走廊尽头的玻璃窗漏进几缕光，在她踩着阴影走向教室时，被梧桐叶切割成细碎的光斑，像极了她破碎的情绪。转校三周来，她始终保持着固定的轨迹——清晨最早到教室，把书包塞进角落，课间缩在座位上翻书，放学踩着铃声冲出校门，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进时间的褶皱里。

此刻她正盯着窗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发呆，那是昨夜秋雨留下的印记。手指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划动，笔尖戳出一个又一个小窟窿，就像她内心千疮百孔的空洞。教室里的喧闹声像隔着层毛玻璃，嬉闹声、翻书声、桌椅挪动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却始终与她无关。

“哐当！”教室后门突然被撞开，带起一阵裹挟着阳光的风。冷秋猛地抬头，正看见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抱着一摞书闯进来，发梢上还沾着几片金黄的银杏叶。女孩胸前的校牌随着步伐晃荡，“夜亦”两个字在阳光下闪着光。阳光顺着她的轮廓倾泻而入，照亮冷秋桌上皱巴巴的草稿纸，也让她下意识抬手挡住刺眼的光线。

“同学，这儿没人坐吧？”夜亦把书往桌上一放，动作带起的风掀乱了冷秋额前的碎发。不等冷秋回应，她已经一屁股坐下，马尾辫随着动作晃出活泼的弧度，“我叫夜亦，以后咱就是同桌了”话音未落，她已经掏出一支卡通图案的荧光笔，在课本扉页龙飞凤舞地写下名字，墨迹未干就转过来露出两颗虎牙，“你名字写哪儿了？让我看看！”

冷秋喉咙发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转校以来，她已经习惯了被忽视，偶尔有人搭话，她的沉默也总会让对话迅速冷场。此刻夜亦灼热的目光像团火，烧得她浑身不自在，只能垂眸盯着课本边角的磨损处，任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然而夜亦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尴尬。课间铃一响，她就兴奋地拽着冷秋胳膊往窗边凑：“快看！那只麻雀在吃面包屑！”说着还掏出手机拍照，“欸，你说它会不会是在给同伴带晚餐？”她从笔袋夹层摸出颗水果糖，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草莓味的，超好吃！”见冷秋没接，她直接把糖塞进冷秋课桌抽屉，“先寄存你这儿，等你想吃了再拿”

冷秋依旧沉默，只是悄悄把抽屉里的糖纸抚平。窗外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夜亦的声音却像春日的藤蔓，不知不觉缠绕上她封闭的心。直到暮色漫进教室，她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画满了简笔小太阳，每个都带着夜亦同款的灿烂笑容。

冷秋裹紧校服外套，缩在教室角落，目光透过窗户上的雾气，看向灰蒙蒙的天。她习惯性抿紧嘴，喉间像卡着一块冰，那些到嘴边的话，又被硬生生咽回去。

这是转校后的第三周，她依旧是同学们眼中“孤僻”的存在。直到那天，夜亦抱着一摞书，风风火火撞进教室。阳光顺着她的身影涌进来，照亮了冷秋桌上的草稿纸，也晃得冷秋眯起眼。

指尖在桌沿摩挲，没出声。夜亦也不介意，课间凑过来给她看窗外蹦跳的麻雀，分享自己藏在笔袋里的糖果，冷秋依旧沉默，可心底某块坚冰，却悄然裂开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