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依旧连绵不绝地垂落，吴忧站在一中校门口，手里握着伞，另一只手举着手机正和金晨通话。“你怎么还不来嘛？”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是被雨水打湿了一样，带着几分急躁和催促。
“路上堵车了，还得二十分钟。”金晨的语调里透着无奈，隐隐还夹杂了些许喘息声。
“行吧行吧，你别太急，让叔叔开慢点，安全第一。”吴忧的语气缓和下来，似乎怕再给对方压力。
“还有啊你别在校门口傻等了，赶快进去吧。”金晨说道。
挂断电话后，她低头瞥了眼手机屏幕，时间已跳到8:30。班级群里老师明明说九点前到就行，可眼下却已有不少学生三三两两地走进校门。大部分是住校生，他们身后多半跟着拎包扛被的家长——毕竟上午还得赶着整理床铺。雨点嘀嗒嘀嗒地砸下，有人灵机一动把塑料袋套在头上，暂时挡住了雨水，但空气中弥漫的湿气仍旧让人觉得黏腻。
吴忧将手机塞进包里，拉上拉链，撑着伞走向教学楼，准备去找高一10班。就在她迈步间，一阵风似的动静从身旁掠过。一个骑自行车的男生快速冲过，轮胎卷起路面积水，飞溅而起的水花直扑她的牛仔裤。冰冷的水珠瞬间渗透布料，紧贴肌肤，寒意顺着大腿蔓延开来。她脚步一顿，低头看着裤腿上的湿痕，眉头轻皱，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可奈何的愠色。
抬头望去，那个男生早已骑远，背影逐渐模糊在雨雾中。他身穿白色T恤搭配牛仔裤，既没穿雨衣也没打伞，任凭雨水哗啦啦地浇遍全身，整个人看起来像刚从池塘里捞出来一样狼狈。然而，他似乎对刚才闯下的“祸”毫无察觉，只顾埋头前行，消失在校道尽头。
吴忧攥紧伞柄，望着男生远去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发出声音。冰凉的雨水渗进裤管，她只能抱紧书包，加快脚步往教学楼跑。
高一10班的教室已经坐了不少人，吴忧缩在后排角落，刚摊开登记册，门口突然传来骚动。那个上午骑车溅她一身水的男生单手插兜走进来，湿透的白T恤勾勒出利落的身形，发梢滴落的水珠在地板砸出细小水花。
“是他！那个年级第一许翊！”“电视上采访过他，解题时超帅的！”窃窃私语声瞬间漫开。吴忧握着笔的手顿住——怪不得觉得眼熟，电视里那个在镜头前从容讲解数学压轴题的少年，此刻正懒洋洋地甩了甩头发，在后排空位坐下。
他从书包掏出竞赛题集，旁若无人地翻开，钢笔尖在纸面划出沙沙声响。吴忧低头盯着登记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纸张——采访里侃侃而谈的状元郎，现实中竟是这样…
她抱着表格走到许翊桌前，声音不自觉放轻：“填下信息。”许翊垂眸，视线掠过她还在滴水的裤脚，喉结动了动，接过笔快速书写。吴忧瞥见“中考成绩”栏下的满分数字，又想起电视里他领奖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给。”一张纸巾突然塞进她手里。许翊没看她，把填好的表格推回来，又摸出颗薄荷糖放在桌角，“赔你的。”说完便重新戴上耳机，继续解那道复杂的竞赛题，阳光斜斜照在他专注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吴忧攥着还带着体温的纸巾，悄悄把薄荷糖收进兜里，电视屏幕里的少年和眼前人，此刻在她心里渐渐重叠。
这时，教室门被猛地推开。 “翊哥！让我好找！”头发染成银白色的男生张凌屿晃着钥匙串走进来，发尾挑染着几缕紫色，目光扫过教室里众人，最后定格在许翊身上。
几乎同一时间，金晨也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忧忧！我来了！”她注意到吴忧手里的纸巾和桌角的薄荷糖，挑眉看向许翊，“这位同学，是不是该解释解释？”
张凌屿闻言凑过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金晨，又看看吴忧。
“哟，这是姐妹局？翊哥，你可以啊，一开学就招惹两个漂亮妹妹。”
许翊摘下耳机，漫不经心地踹了张凌屿一脚。
“少废话，去登记。”
金晨则挽住吴忧的胳膊，警惕地看着两人。
“你们想干嘛？”
张凌屿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银白色的头发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光影。
“别紧张，认识一下，我叫张凌屿，这位是我兄弟许翊，中午请两位美女吃饭赔罪怎么样？”
雨丝依旧绵绵密密地垂落，校门口的积水倒映着灰沉沉的天色。金晨已经揽住吴忧的肩膀，朝张凌屿挑眉：
“吃饭可以，但总不能让我们顶着湿裤子去吧？”
张凌屿立刻拍胸脯：
“十二点半，校门口的老灶火锅店！我保证把菜单上的招牌菜全点一遍赔罪！”
他说着朝许翊挤挤眼。许翊无奈地笑了笑，把竞赛题集往包里一塞：
“中午我请客。”
吴忧攥着还带着体温的纸巾，犹豫着想要拒绝。金晨却已经替她应下：
“行，就这么说定了。要是菜不好吃，我们姐妹可不依。”
“可算把两位盼来了！翊哥刚占好靠窗的位置，能看见雨中的梧桐大道呢！”
店内，许翊正低头擦拭着溅到桌上的水渍，见她们来了，连忙起身拉开椅子：
“快坐，我点了鸳鸯锅，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吃辣。”
金晨毫不客气地挨着张凌屿坐下，把吴忧推到许翊对面。
见色忘义。
鸳鸯锅煮沸的咕嘟声里，张凌屿忙着涮毛肚，时不时讲几个冷笑话。许翊安静地往碗里调蘸料，忽然把调好的一份推到吴忧面前：
“我多加了香油，听说能解辣，你试试合不合口味。”
“谢谢。”
雨势不减，窗玻璃上的水痕蜿蜒成细流。吴忧咬着鲜嫩的虾肉，听着对面两人的斗嘴，又看看面前细心准备的蘸料，没有说话，只是悄悄抿了抿嘴角。
“欸，你们知道吗？”
张凌屿夹起一片烫好的毛肚，在香油碟里打了个转。
“翊哥中考那会儿，最后半小时提前交卷，监考老师都以为他没做完！”
“少拿我当谈资。”
许翊斜睨他一眼，往自己碗里舀了勺红油汤。
“看不出来啊，状元郎还挺有个性？上午骑车的时候可没见这么有脾气。”
金晨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互动。
“赶着处理竞赛资料。”
许翊用筷子戳散粘连的面条，语气平淡。
“道歉和请客，两清了。”
“别听他的！这家的冰粉超好吃，我给两位美女一人点一碗！”
张凌屿连忙打圆场，冲服务员招手。
“夏夏，你和忧忧初中也是同学？”
“对啊，我们可是铁打的姐妹花。”
金晨挽住吴忧的胳膊。
“不像某些人，欺负完小学妹就想撇清关系。”
许翊低头喝了口凉茶，喉结动了动没接话。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砸在玻璃上噼里啪啦作响。
火锅店里的喧闹声中，四人的对话时不时被沸腾的锅底气泡声打断。
吴忧盯着碗里浮起的香菜，悄悄用余光打量对面慢条斯理涮菜的许翊。
却撞上他突然投来的目光，慌乱中差点碰倒饮料杯。
结账时，张凌屿和许翊争着扫码。
“我请吧，上次网吧通宵那钱还是你付的。”
张凌屿按住许翊的手机，转头对两位女生笑道。
“以后想吃火锅尽管找我，翊哥的账我包了！”
出了火锅店，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许翊把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对吴忧点点头。
“伞不用还，扔门卫室就行。”
不等她回应，就和张凌屿向相反方向顶着伞走了，背影很快消失在雨雾里。
金晨看着吴忧手里的黑伞，突然凑过来。
“喂，这算不算另类定情信物？”
“别乱说！”
吴忧红着脸要躲，却被金晨拽着走进雨幕，嬉闹声混着雨声，在潮湿的空气里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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