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

猎场喧嚣渐散，霞光为百凤山的林梢披上一层流金。江家一行人踏着暮色归家，庭院里初燃的灯火橘黄温馨，为奔波一日的疲惫洗去风尘。

晚膳尚未备好，魏无羡已迫不及待地将众人聚在院中凉亭下。他斜倚着亭柱，玄黑衣袍在初上的月色里显得格外跳脱。

魏无羡诶，你们猜猜，今日下山时可叫我瞧见个顶有趣的场面！

他眼眸晶亮，带着惯有的戏谑。江澄正接过沈昭递来的茶盏，闻言眉头微蹙，淡淡道。

江澄你能瞧见什么正经事。

沈昭挨着江澄坐下，裙裾拂过石凳，也好奇地望向魏无羡。

魏无羡一拍手，绘声绘色地模仿起来。他先是做出一副高傲挺胸的样子，仿佛身披璀璨金衣，微扬着下巴，活脱脱是金子轩的架势。然后他故意拔高声音，学得字字清晰：

魏无羡‘不是的江姑娘，’

他捏着嗓子，语气由僵硬瞬间转为一种强抑着激动的急促，那表情夸张得让沈昭几乎要笑出声来。

魏无羡‘我不勉强的！不是我母亲要你来的——’

他拖长了语调，随即猛地压低，像是要宣告一个惊天秘密，声音里充满不容置疑的“深情”：

魏无羡‘是我想要你来！’

最后这几个字被他重重甩出来，伴随着一脸夸张的、仿佛被金子轩那矜持外表下突如其来的直白震惊到的表情。

凉亭里一时静默。江澄端着茶盏的手停在唇边，唇角绷得发直，眼神复杂。江厌离正执壶添茶，听得这一句，执壶的指尖猛地一颤，茶水险些溢出杯沿。她迅速低下头，一抹霞色从耳根一路蔓延到脖颈，几乎要将她的侧脸埋进夜色里，指尖无声地绞着袖口。只有发间簪着的一朵小小的白花在月色下轻轻摇晃。

魏无羡啧！

魏无羡还在凉亭中央，学完那腔调，立刻恢复成他自己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抱着手臂直摇头。

魏无羡听听！听听！这话说得……好一个‘是我想要你来’！金公子这架子端了多年，今日倒是不拘着了？当真是……啧，啧啧！

他咂着嘴，一脸“想不到你是这样的金子轩”的嫌弃，毫不客气地将“不要脸”三个字的意思全都浓缩在那一连串饱含讥讽的“啧”声里，就差没直接点破。

江澄魏无羡，

江澄终于忍不住斥道，声音压得低，带着点强压的怒火。他扫了一眼几乎把头埋进胸口的姐姐，放下茶盏，指尖在石桌上点了一下。

江澄金子轩如何行事，轮得到你在此评头论足？

话虽如此，他眼角余光瞥见阿姐那窘迫羞涩的模样，心底不知何故也莫名跟着烦躁起来。

魏无羡却浑不在意，笑嘻嘻地摊手。

魏无羡实话实说嘛！大家不都看见了？师姐可是听见了？

他故意去看江厌离。江厌离的头垂得更低，细若蚊蚋地应了一声。

江厌离……嗯。

那声音低得几乎被风揉碎。

沈昭看着眼前这幕，从初时的惊诧到听完魏无羡惟妙惟肖的模仿，再瞧江厌离那羞窘难当又隐含一丝甜意的神情，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轻轻笑了出来，又连忙用袖子掩了唇。江澄感受到她的笑意，侧过头，递来一个略带警告和无奈的眼神，但那绷紧的唇角似乎也隐晦地松动了一丝极细微的弧度，随即又被强行压下。

凉亭一角栽种的晚桂随风无声簌落，细小的花叶纷扬，落满庭院，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恰好掩盖了几分空气中弥漫的尴尬和暗涌的、少年人初初萌芽的情愫风波。魏无羡犹自在那里指手画脚地总结金子轩的“厚脸皮”，江厌离的影子在月色灯火下显得格外纤细，而江澄深紫色的衣袍与沈昭素淡的衣衫在光影里并立，如同静水深流，默然守护着庭中这一方小小的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