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瓷的断臂如同一条暴躁的电蛇，浑身缠绕着嘶嘶作响的幽蓝电光，猛然撕开凝滞的空气，朝着楼梯中段那位掌控全局的高大人偶师扑去。
断裂的导线接口处，电光狂舞，发出“滋滋”的爆响，听得人头皮一阵阵发麻。
人偶师那张纯白面具微微转动，冰冷的“视线”扫向飞来的电蛇。
它那只操控无数丝线、正在缓缓收拢的右手，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停顿，甚至
……还微微往后缩了半分？
好像对这股失控的能量本能地生出了忌惮。
“啪嚓——！！！”
断臂精准地撞上人偶师抬起的右手，没有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而是像烧红的烙铁按在黄油上一般。
狂暴的幽蓝电流瞬间炸裂开来！
无数条贪婪的毒虫似的，顺着它那由精钢、陶瓷和未知生物组织构成的手掌，疯狂钻咬、蔓延！
“滋啦——！！！！”
刺耳的电流尖啸在门厅里炸开。
人偶师高大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纯白面具下传出非人的、好似金属刮擦的嘶鸣。
被电流吞噬的右手瞬间焦黑扭曲，黑色燕尾服袖子化为飞灰，露出底下闪烁着电火花、疯狂抽搐的精密机械结构！
几根若隐若现、连接下方人偶的“隐形丝线”瞬间绷断、消散。
门厅下方，那些僵直如待发弩箭、眼冒绿光的人偶们，动作一下子没了章法！
有的像断了线的木偶瘫倒在地，有的开始无意义地原地转圈、挥舞手臂，还互相碰撞起来。
鸦夜这一搏命的攻击，让原本致命的杀阵瞬间瓦解。
头顶纵横交错的幽蓝激光网格，随着控制中枢的紊乱而剧烈闪烁，忽明忽暗。
“成了？！”
罗森瞪大眼睛，看着楼梯上如触电般抽搐的高大身影，脸上顿时浮现出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有赌徒看到翻盘希望时的红光。
他猛地举起枪，枪口兴奋地指向人偶师。
“趁它病，要它命！蓝宝石眼睛是老子的了！”
“别动！”
鸦夜厉声喝止，声音因左臂承受的巨大电流冲击而微微颤抖。
他的左手连同小臂的衣袖早已焦黑一片，白手套化为飞灰，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蛛网般的灼伤和诡异的紫色纹路，麻痹感如跗骨之蛆。但他眼神依旧锐利，死死盯着楼梯上那剧烈颤抖的身影。
“控制回路短路……但核心还在！它在……切换模式！”
仿佛在印证他的话，楼梯上剧烈抽搐的人偶师突然停止了颤抖！
它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覆盖着纯白面具的头颅。
面具额头那个暗金色的、扭曲的怀表图案，在幽暗的光线下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幽光。
它那只被电流重创、焦黑扭曲的右手，像废弃的垃圾般垂落下来，无力地晃荡着。
而它那只一直优雅背在身后的左手，却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仪式感，抬到了胸前。
那只左手完好无损，皮肤是更高级的仿生材质，指节修长有力，动作流畅得不似机械。
此刻，这只手的五指张开，指尖缠绕着无数根更细、更坚韧、散发着微弱银芒的“丝线”！
这些丝线不再连接下方的人偶，而是在空气中微微飘荡、延伸……
最终，全部没入了它自己那只被重创的右臂之中！
“咔哒…咔哒…咔哒哒哒哒——！”
一阵密集、急促得让人牙酸的齿轮咬合声，从人偶师焦黑的右臂内部疯狂响起。
好像有无数细小的零件在超负荷运转、重组。
焦黑的表面开始龟裂、剥落。
缕缕刺鼻的青烟冒出，在破碎的机械外壳下，某种新的、更加狰狞的结构正在高速重塑！
“它在……自我修复？！”
白瓷倒吸一口凉气，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人偶师右臂内部高速转动的齿轮和重新接驳的彩色导线，脸上不再是鉴赏时的痴迷，而是混合着震惊与一种难以言喻的……贪婪？
“不……不仅仅是修复！它在……重新定义受损部位的‘功能’！把控制回路从外部提线，强行转移到内部神经束直连！这……简直是禁忌的机械进化！”
罗森看着人偶师那只正在“重生”、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右臂，又看看鸦夜焦黑麻痹的左臂，脸上的狂喜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赌徒面对未知大赔率时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握枪的手紧了紧。
“妈的……这鬼东西打不死吗？魔术师！你的小把戏好像玩砸了！”
鸦夜没有回应罗森的嘲讽，目光如冰冷的探针，刺向人偶师那只抬起的、缠绕着银芒丝线的左手，以及面具上那个幽暗的怀表图案。
强制契约的目标——哭泣圣母像的蓝宝石右眼。
线索必然指向这个核心。
人偶师在切换模式，从操控外物转向……强化自身？
或者，是在准备某种更恐怖的攻击？
就在这时，人偶师那只正在高速“重生”的右臂猛地停止了异响。
覆盖其上的焦黑碎片彻底剥落！
露出来的，不再是精密的机械结构，而是一只……完全由无数细密旋转的银色齿轮、缠绕着幽蓝能量导管组成的金属利爪。
爪尖闪烁着冰冷的寒光，边缘高速震动，发出高频的嗡鸣！
“嗡——！”
金属利爪猛地抬起。
爪尖直指下方鸦夜三人，一股冰冷、粘稠、如同实质的杀意瞬间锁定。
攻击……来了。
毫无预兆。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银色丝线，像毒蛇的信子，从人偶师的金属利爪指尖爆射而出。
目标正是站在最前方、左臂麻痹的鸦夜的心脏！速度之快，超越了神经反应。
“小心！”
白瓷失声惊呼！
罗森瞳孔骤缩，下意识就想开枪。
但鸦夜的动作更快。
或者说，他早已预料到。
在那股杀意锁定的瞬间，受伤麻痹的左臂抬不起来，但完好的右手却闪电般探入焦黑破损的礼服内袋。
抽出的，不是武器，而是那面在图书馆得到的、布满灰尘的银框手持镜。
他将镜子如同盾牌般，猛地挡在胸前。
“叮——！”
一声极为轻微、却又尖锐刺耳的金铁交鸣声！
那道致命的银色丝线，像钢针般精准地刺中光滑的镜面。
镜面上立刻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巨大的冲击力让鸦夜整条右臂剧震，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数步。
但他挡住了。
致命的丝线被镜面折射、滑开了！
然而，人偶师的攻击并未停止。
金属利爪的五指像弹奏钢琴般急速颤抖。
“嗤！嗤！嗤！嗤！”
四道同样致命的银色丝线，如死神的琴弦，撕裂空气，从不同角度射向鸦夜。
封死了他所有的闪避空间。
速度快得惊人，角度刁钻无比！
绝境……
鸦夜眯了眯眼睛，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赌了！！”
罗森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眼中燃烧着疯狂的赌徒光芒，手中的枪口没有瞄准人偶师，而是猛地抬起，对着鸦夜脚下那片布满人偶残骸和焦痕的地面——狠狠扣动了扳机。
同时，他用尽全力把左手紧握的那个金属概率圆盘砸向旁边一根布满裂纹的巨大石柱！
“砰！！”
“轰隆——！！”
枪声和石柱崩塌的巨响几乎同时爆发！
罗森的子弹精准地打在地面一块松动、被电弧烤得焦脆的石板上。
石板瞬间粉碎、塌陷！
鸦夜脚下的地面猛地一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
在他身体下坠的瞬间，那四道致命的银色丝线擦着他的头顶、肩侧呼啸而过。
深深钉入他身后的墙壁，发出“咄咄咄”的闷响！
同时，罗森砸出的概率圆盘也撞上了那根布满裂纹的石柱。
圆盘似乎触发了某种精密的力学节点，早已不堪重负的石柱发出一声呻吟，上半截轰然断裂、倒塌。
巨大的石块如陨石般，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楼梯中段正在蓄力的人偶师狠狠砸落！
“轰——！！！”
巨大的撞击声和烟尘瞬间吞没了楼梯中段，整个洋馆都在剧烈震动。
鸦夜在塌陷的地坑边缘单手撑地，一个利落的翻滚卸力，重新站稳。
他抬头，冰冷的视线穿透弥漫的烟尘，看向楼梯方向。
罗森喘着粗气，半边身子被落石溅起的灰尘染得灰白，脸上却带着赌赢生死局的亢奋红晕，对着鸦夜咧嘴一笑，笑容里满是疯狂和得意。
“怎么样？魔术师！老子这一手‘拆家牌’，不比你的小镜子差吧？”
白瓷则被倒塌的石柱和激射的碎石逼得连连后退，狼狈地护着他的藤编工具箱，温润的脸上沾满灰尘，看着罗森的眼神充满了惊魂未定和一丝后怕。
“罗……罗森先生！您这是要把整个洋馆都拆了吗？！”
烟尘缓缓散去。
楼梯中段一片狼藉，断裂的巨大石柱砸碎了小半段楼梯和扶手，碎石堆积如山。
而在那堆废墟顶端，人偶师高大的身影依旧屹立着。
它那只恐怖的金属利爪，深深地插入砸落的巨石之中。
坚硬的岩石在高速震动的爪尖下像豆腐般被切割、粉碎！
碎石簌簌落下！
它覆盖着纯白面具的头颅微微低垂，面具上暗金色的怀表图案似乎黯淡了几分。
那只缠绕着银芒丝线的左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几根丝线已经断裂。
显然，罗森这不顾一切的“拆家”攻击，让它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和干扰。
但它还站着，而且，它那只插入巨石的金属利爪，正在缓缓地、坚定地向外拔出。
碎石在爪尖下崩飞。
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碎石粉碎的噪音，那股冰冷的杀意，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在废墟的衬托下，变得更加强烈、暴戾。
鸦夜的目光，却越过了正在奋力挣脱巨石的人偶师，落在它身后——那被碎石部分掩埋的、通往洋馆上层的楼梯拐角处。
在拐角墙壁的阴影里，悬挂着一幅被灰尘覆盖的巨大油画框。画框的一角被落石砸裂，覆盖其上的厚厚绒布滑落了一部分，露出了油画下方的一角。
画面上，似乎描绘着一座庄严肃穆的教堂内部。
而在那露出的角落，一只由纯白大理石雕琢而成的、栩栩如生的手，正捧着一颗……泪滴形状的、散发着深邃幽蓝光芒的宝石！
那颗宝石的蓝色，纯净、深邃，仿佛蕴含着星空的奥秘。
与鸦夜记忆中母亲尾戒上的幽蓝，与《禁断目录》上破碎的“表冠”光芒，如出一辙！
哭泣圣母像！
蓝宝石右眼！
强制契约的目标！
母亲线索的关键！
鸦夜的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冰冷的血液瞬间涌向四肢百骸。
右手的剧痛和左臂的麻痹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压下。
他找到了。
然而，就在他视线锁定那颗蓝宝石的瞬间，楼梯废墟上，正奋力拔出金属利爪的人偶师，覆盖着纯白面具的头颅猛地抬起。
面具上暗金色的怀表图案骤然亮起刺目的幽光，它似乎感应到了鸦夜目光中的渴望。
“嘶——！！！”
一声比之前更加尖锐、更加愤怒的金属嘶鸣从面具下爆发，它那只刚刚拔出的金属利爪，放弃了攻击鸦夜三人，而是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猛地朝着身后——
那幅露出蓝宝石一角的油画狠狠挥去！
爪尖撕裂空气，高频震动的嗡鸣声如同死神的宣告。
目标，直指画中圣母捧着的那颗幽蓝宝石！
它要毁掉契约目标！
它要毁掉鸦夜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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