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森冲到鸦夜身边,看着那恐怖的伤势,又看看旁边跪倒冒烟的人偶师,眼中凶光一闪。
“妈的!老子这就把这鬼东西拆成零件给你报仇!”
他捡起地上的扳手,就要扑向人偶师。
“别…碰它…”
鸦夜虚弱的声音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痛楚和一丝冰冷的警告。
“核心…生物污染…致命…” 他每说一个字,嘴角都溢出更多的鲜血。
罗森动作一僵,看着人偶师身上那些裸露的、混合着机油和不明粉白色粘稠组织的接口,以及不断散发的刺鼻烟雾,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退了回来。
白瓷已经跪在鸦夜身边,用颤抖的手从藤箱里拿出镊子、消毒剂和一种散发着清冷蓝光的凝胶。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鸦夜右臂上那些恐怖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空间裂痕,试图先处理胸前那道最致命的伤口。
“先生…忍着点…这凝胶能暂时封闭空间污染…但您的右臂…”
他看着那条几乎不成形状、被幽蓝和漆黑能量缠绕的手臂,声音充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的惋惜,“…神经和…全毁了…”
就在这时,垂死的人偶师那颗人类头颅,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那双空洞的、被金属传感器取代的眼窝,似乎“看”向了鸦夜紧握宝石的方向。
它的金属喉舌里,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如同信号不良的电子杂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平静:
“钥…匙…归位…契约…继续…”
“她…在…南极…等你…”
“小心…镜子…”
话音刚落,它头颅后脑那个布满裂纹的怀表装置,核心的水晶“啪嚓”一声彻底碎裂。
一股微弱的蓝色电流从中窜出,如同最后的生命火花,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
人偶师庞大的机械身躯猛地一震,如同被抽去了最后一丝支撑,轰然解体。
无数齿轮、轴承、导线、仿生组织如同垃圾般散落一地。那颗人类头颅也滚落下来,空洞的眼窝望着机房的穹顶,再无一丝生机。
整个机房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机器冷却的微弱嗡鸣和三人粗重的喘息。
白瓷正颤抖着将蓝色凝胶涂抹在鸦夜胸前的伤口上。
凝胶接触伤口的瞬间,发出“滋滋”的轻响,剧烈的疼痛让鸦夜身体猛地一颤,但他紧咬牙关,没有发出声音,冷汗瞬间浸透了残破的衣衫。
罗森警惕地盯着那堆人偶师残骸,又看看气息奄奄的鸦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妈的!什么钥匙南极镜子的!这鬼东西死都不忘打哑谜!”
他踢了一脚滚到脚边的一个齿轮,“现在怎么办?魔术师快挂了,外面全是协会的狗!”
鸦夜艰难地抬起左手(左臂的麻痹感似乎因剧痛刺激而消退了些),示意白瓷暂停。
他染血的右手依旧死死攥着那颗幽蓝的宝石,指缝间透出冰冷的光芒。
他看向白瓷,声音因虚弱而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修复师…看…宝石…”
白瓷一愣,随即明白了鸦夜的意思。
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一块干净的软布,轻轻擦拭掉鸦夜右手和宝石上沾染的部分血污。
然后,他屏住呼吸,从藤箱里取出了那个镶嵌着微型透镜的银戒,将透镜对准了鸦夜指缝间露出的宝石核心。
透镜后,白瓷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的呼吸瞬间停滞!
在宝石最深邃的幽蓝核心中,在鸦夜鲜血的浸润下,一点极其细微的、暗蓝色的阴影,正清晰地浮现出来——那是一条首尾相衔的衔尾蛇。
与鸦夜手背上的烙印,如出一辙!
但更让白瓷心脏狂跳的是,在衔尾蛇阴影的周围,似乎还有更细微的、如同星图般的坐标光点,在缓缓流转。
其中一点,光芒尤为清晰、稳定!
“南…南极…冰穹A区…”
白瓷的声音因震撼而变调,“坐标…坐标被您的血…激活了!”
契约的目标……
母亲的下落……
协会的陷阱……
一切的核心线索,竟然以这种方式,在这染血的绝境中,被揭开了冰山一角。
鸦夜染血的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冰冷的弧度。
代价惨重,但……值得。
就在这时!
“滴!滴!滴!”
机房角落,一台原本熄灭的屏幕上,突然闪烁起急促的红色警报。
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毫无感情地响起:
【检测到高维能量残留!空间坐标泄露!】
【执行最高协议:区域净化倒计时——5分钟!】
同时,机房厚重的金属大门外,传来了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和武器上膛的“咔嚓”声!
协会的清理小队,到了!
前有堵截。
后有绝路。
时间……只剩五分钟?!
罗森脸色剧变,猛地看向机房深处那排巨大的、连接着无数管道的机器。
“妈的!跟这帮狗娘养的拼了!炸了这里!”
白瓷也慌了神,看着奄奄一息的鸦夜和那不断跳动的倒计时。
“先生!您的伤…必须先止血!净化程序一旦启动…”
鸦夜深吸一口气,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冰冷的理智如同最后的锚点。
他染血的左手,缓缓抬起,指向机房穹顶一个不起眼的、被粗大线缆掩映的通风口格栅。
“上面…冷却液循环塔…”
他每说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唯一生路……”
他涣散的双瞳勉强聚焦,目光扫过白瓷和罗森,最后落回自己紧握宝石的右手。
“修复师…带着宝石…走…”
白瓷和罗森同时愣住。
带着宝石走?
留下重伤垂死的鸦夜?
罗森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向鸦夜,又看看那不断跳动的鲜红倒计时。
“魔术师…你…”
白瓷更是浑身一颤,看着鸦夜那条几乎被废掉、依旧紧握着宝石的右臂,琥珀色的瞳孔中充满了挣扎。
鸦夜没有再看他们。
他染血的左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地、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沾满血污、歪斜的礼帽帽檐。
罗森不可置信地看着,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鸦夜动作艰难,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仪式感。
然后,他的左手无力地垂下,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的深渊。
冰冷的倒计时,如同丧钟般敲响。
【4:59…4: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