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山脉在暴雨中化作朦胧的青色巨兽,陆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节因紧握药锄而发白。悬崖边的九叶玄参在雷光中泛着血色的微光,那是炼制筑基丹的主药。
"野种就是野种,这种天气也就派你出来采药。"山道上传来嗤笑,三个外门弟子站在避雨结界里,为首的黄脸少年故意晃了晃腰间玉牌,"周师兄说了,采不回来这株玄参,今年你的培元丹配额..."
惊雷炸响淹没了后半句话。陆尘沉默着转身,山风掀起他洗得发白的青色短打,露出腰间一道蜈蚣似的疤痕。这是他去年为救这几个同门,被铁背苍狼抓伤的纪念。
岩缝间的玄参突然剧烈摇晃。陆尘扑上去的瞬间,怀里的铜镜碎片突然变得滚烫——那是墨老在他十岁生辰时给的旧物。一道青光自镜面迸发,眼前景象顿时扭曲:哪有什么灵药,只有团蠕动的血红肉瘤,表面布满针尖大的眼睛。
"幻阵!"陆尘暴退时已经晚了,悬崖突然活物般隆起,岩壁裂开布满利齿的巨口。腥风中他看清那三个同门脸上浮现的黑纹——他们瞳孔早已变成竖瞳。
铜镜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青光在陆尘眼中织成奇异纹路。他忽然能看清那些缠绕在"同门"身上的黑色丝线,全部延伸向云层深处某个庞然大物。最粗的那根正连着所谓的"九叶玄参"。
"给我断!"药锄裹着青光斩向虚空,空气中响起琴弦崩断的铮鸣。惨叫声中,三个被附体的弟子七窍涌出黑血,悬崖幻象如褪色的水墨般消散。真正的玄参静静生长在三丈外的柏树下,旁边倒着具新鲜的白骨——看服饰分明是上个月失踪的丹堂执事。
陆尘喘息着按住发烫的铜镜,忽然发现掌心沾了血。不是别人的,是从他自己眼角渗出的血泪。镜面浮现出扭曲的古篆:
「太虚鉴宝诀·残篇」
恍惚间有冰凉的手指抚过他眼皮,耳边响起陌生的女子叹息:"三千年了,终于有个像样的..."
"陆尘!"苍老的喝声炸响,墨老踏着松枝从天而降。老人焦黑的药锄上还沾着某种蓝色血液,在看到铜镜青光的瞬间,浑浊的瞳孔骤缩。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陆尘低头,发现那具白骨腰间挂着熟悉的玉牌——正是方才幻觉里黄脸少年炫耀的那块。
"记住,"墨老突然捏碎传讯符,火光中他的皱纹显得格外深刻,"今日你只找到执事遗骸,从没见过什么玄参。"
陆尘刚要点头,铜镜突然自动映照老人身影。在青光构成的视野里,墨老背后浮现着九道锁链虚影,其中八道已经断裂,最后一道正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洗剑池的水面突然炸开,银鱼群叼着那截断指沉入池底。陆尘倒退半步,铜镜在怀中发出蜂鸣般的震颤——池底密密麻麻铺满同样的断指,每根指骨上都刻着细小的血色符文。
"别看水面。"墨老枯瘦的手掌按住他肩膀,袖中甩出张黄纸符箓。符纸遇水即燃,青焰中浮现出与悬崖幻阵同源的扭曲纹路。
老人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黑血:"是血傀术...没想到他们已经把内门渗透到这种程度..."
陆尘正要搀扶,远处传来急促的钟声。七长三短,这是宗门紧急召集令。
"带着玄参去丹霞峰。"墨老抹去血迹,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就说在悬崖西侧发现的,别提铜镜的事。"纸包里躺着株根须完好的九叶玄参,叶脉却泛着不正常的紫红色。
铜镜突然发烫,陆尘眼前闪过片段:紫红玄参在丹炉中炸开,毒雾笼罩整个议事大殿...他下意识抓住墨老衣袖:"这参有问题!"
老人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掐诀在两人周围布下隔音结界,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你能看见什么?"
陆尘额角突突跳动,铜镜的青光渗入他视神经。在扭曲的视野里,玄参内部蜷缩着无数发丝般的黑虫,每条虫背上都长着人脸。
"腐心蛊..."墨老指甲掐进掌心,"好狠的手段。"他突然扯开陆尘衣襟,当看见少年心口浮现的镜状纹路时,沟壑纵横的脸上浮现出陆尘从未见过的复杂神情。
结界外传来破空声。三道剑光落在十丈外,为首的白须老者袖口绣着金纹——正是执掌刑堂的厉长老。
"墨师弟,掌门命你即刻..."老者话音戛然而止,目光钉在陆尘手中的玄参上。
铜镜在陆尘怀中疯狂震动。青光映照下,厉长老腰间玉佩里分明蜷缩着个婴儿大小的黑影,正随着呼吸节奏吞吐黑雾。
"厉师兄先行复命,老夫随后就到。"墨老踏前半步,恰好挡住陆尘。他佝偻的背影突然挺直,药锄尖端泛起诡异的蓝光。
厉长老的右手无意识摩挲着玉佩,嘴角扯出僵硬的笑:"掌门要见这个杂役...弟子。"
暴雨毫无征兆地再度倾盆而下。陆尘突然发现,坠落的雨滴在接触厉长老周身三寸时,全部化作了细小的红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