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月疯了般转身就跑,断臂处传来的剧痛让她的视线开始模糊,但她不敢停下——
身后那个白发男子身上散发的气息比食人花更令人毛骨悚然。
冰层的边缘近在咫尺。
前方是潭水,像张开的巨口等待吞噬她。
李清月猛地刹住脚步,水面上倒映出自己惨白的脸。
冰外仍然是水,李清月望着水只感到一阵窒息。
她不得不转身。
白九思停在十步之外。
白色衣袍在微光中流动,金钗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他的表情像是凝固的湖面——看似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
那男子是当今大成玄尊,名为白九思,但李清月根本不认识他,在她眼里,白九思就是个怪物,是要索命的人。
李清月死死盯着白九思,他一步步靠近,可她只觉得死亡的压迫再次袭来。
面对生死,她根本无暇顾及白九思脸上那复杂的表情,也读不懂那表情的背后隐匿着怎样的情感。
白九思越是靠近李清月,越是不可置信,那种失而复得,那种难以置信,那种带着恨意,但隐藏在心底的爱意不断翻涌着。

是她……
白九思摇摇头,但眼神死死盯着面前的李清月。
从她受伤之时,他就感应到了那一股奇特的能量。
这么多年了,白九思找了她这么多年,她终于舍得出现了吗?
可为何,眼前的阿月,穿着如此奇怪,还……一脸不认识自己的模样?
白九思突然冷哼了一下,装的吧,阿月。
她最喜欢装了,她从来没有真心,只有无尽的谎言……
偏偏白九思,对这样的阿月动了真情。
然而李清月根本不知道白九思的想法,她看着他一次次地靠近,她只能举起小刀,对准白九思。
李清月"站住!"
李清月嘶吼着,声音像绷到极致的弦。
李清月"再靠近我就——"
一阵眩晕袭来,她踉跄着后退半步。
断臂处的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冰面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视线开始分裂,白九思的身影在她眼中化作重叠的幻影,可那把小刀依然固执地指向他的心口。
白九思停下了脚步。
他本该感到快意的。
三百年来,他无数次想象过这个场景——
阿月浑身是血地跪在他面前,就像当年大婚之夜,他被刺穿心脏时那样狼狈。
可此刻,看着她摇摇欲坠却仍不肯放下的刀,胸腔里翻涌的竟是一股陌生的钝痛。
血珠顺着她苍白的手指滑落。
滴答,滴答。每一声都像敲在他神魂上的重锤。
她流了这么多血......
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白九思被自己惊到了。
他分明记得,三百年前,她将匕首捅进他心窝时,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白九思"呵......"
他突然低笑出声。
白九思闭上眼,试图将那些记忆的碎片隔绝在黑暗里。
可当他再次睁开眼,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庞时,三百年前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大红喜烛下刺入胸口的匕首,她决绝转身时扬起的嫁衣下摆……
那些恨意和不解涌上心头,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深爱的阿月,会在大婚之日如此折磨自己……
阿月,你对我,可有半分真心……
白九思站在原地望着依旧与自己刀锋相向的李清月,可明明感知到她身上的气息是凡人,阿月怎么可能是凡人……
白九思“你……是谁?”
李清月手中的小刀不住颤抖,刀刃反射的寒光在白九思心口处游移。
李清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叫李清月,我应该是......"
李清月"死了?或者还活着?"
白九思微微愣了一下,李清月?花如月?果然,是阿月吗?她回来了吗?
他突然冷笑一声,向前逼近。
李清月慌乱后退,靴跟已经悬空在幽暗的水面上。
李清月害怕地直颤抖,视野也越来越模糊,她本能地再次后退,可脚腾空了一半,身后没有退路了……
水,那是水……
她握着小刀的手颤抖地越来越厉害,白九思径直站在了她面前,刀口几乎抵住了他的心口。
李清月不想杀人,她也从未杀过人,也许眼前的男人不是人,但……
她握着小刀的手往后缩了一下,稍微离开了一点白九思的心口。
白九思微微皱眉,他的眼眶突然湿润了些许,虽然仍是一副冷漠的表情,但那表请之下似乎藏着几分讥讽,不知道是对自己试探的讥讽还是对李清月没了胆量的嘲讽。
他盯着李清月的眼睛,太像了,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气息。
白九思"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
白九思听见自己声音里的裂缝。
李清月"说什么......?"
李清月苍白的脸上写满困惑。
空气凝固成冰,白九思又向前一步,吓得李清月握刀的手再次瑟缩一步。
李清月"别过来!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三个字像道雷劈下来。
白九思垂眸看着那柄颤抖的小刀,他的心狠狠刺痛着,果然,到现在,你还要装作不认识我吗?
他嘴角扬起自嘲的弧度,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发热。
他微微垂眸,李清月却突然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住了,眼前天昏地暗的。
她像片枯叶般向后倒去,小刀从指间滑落,"铮"地一声钉在冰面上。
白九思呼吸一窒,本能地伸手揽住她的腰肢。
轻得可怕——仿佛拥住的只是一缕即将消散的魂魄。
他抱着昏迷的李清月腾空而起,落在岸边时,他才发现她的断臂仍在渗血,将他的前襟染成了暗红。
白九思僵立片刻,终于缓缓坐下,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法术从他掌心流淌而出,缠绕在那截残肢上。
血肉生长的细微声响里,他听见自己心跳得厉害——
明明发誓再见到她要亲手报仇……
真是荒唐。
他虽没有离陌那样强大的医术,但治愈一个断手的凡人,不在话下。
很快,断手新生,在白九思法术的加持下,李清月终于维持住了微弱的生命。
当李清月睫毛颤动时,白九思正将灵力注入她心脉。
她睁开眼看见的,是他紧绷的下颌线和输送灵力时微微发光的指尖。
那能量李清月并不排斥,直到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这男人并不想害她性命。
但李清月有些不解,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为何他却将自己揽入怀中,如此亲密的动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望着白九思那依旧冷漠的面庞,却做着与冷漠完全对立的事情,她忍不住问出了声。
李清月"你为什么要救我?"
白九思动作一顿,偏头看向她。
李清月"这里是哪儿?"
白九思"玉梵山下。"
他生硬地回答,收回灵力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手腕,三百年来第一次触碰到的温度让他险些失态。
李清月"那......你是谁?"
白九思猛地攥紧袖中的手。
他俯身逼近,直到呼吸交错的距离,一字一顿道——
白九思"白、九、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