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是在清晨五点出发的。
云城的秋雾还未散尽，车窗上蒙着层薄霜，她指尖抵着玻璃，看外面的梧桐树影在雾里虚虚实实。
副驾驶上的阿宝蜷成毛球，尾巴尖轻轻扫过她搁在膝头的手——那是系统检测到血脉波动后，第一次主动用实体形态陪她。
"苏家老宅在云城西南角的半山腰。"阿宝的声音带着点机械音的尾调，"宿主母亲苏棠二十年前离开时，在老宅地下密室留了东西。"
顾晚摸向颈间的银链，链上挂着半块羊脂玉佩，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信物。
养母顾夫人曾说这是捡她时裹在襁褓里的，当时她只当是普通旧物，如今想起系统提示里"血脉波动"四个字，心跳快得发疼。
老宅铁门挂着的铜锁结了层薄锈，顾晚伸手一推，"吱呀"声惊飞了枝桠上的麻雀。
青石板路上没有落叶，显然有人定期打扫——她顿住脚步，转头看向阿宝："谁在维护这里？"
"沈先生。"阿宝歪着脑袋，"三年前他接手苏家海外产业时，就派了人每月来打扫。"
顾晚喉头发紧。
她想起昨夜沈砚替她脱鞋时，指腹擦过她脚踝旧伤的温度；想起他说"你是我藏了十年的光"时，睫毛在暖光下投出的阴影。
原来有些心意，早就在看不见的地方生根发芽。
地下密室的入口在西厢房的青砖下。
顾晚蹲下身，指尖拂过砖缝里的青苔，突然触到一道凸起的刻痕——是朵六瓣梅花，和她玉佩背面的纹路一模一样。
"咔嗒"一声，青砖下陷半寸。
密室不大，靠墙摆着个檀木匣，匣上落了层薄灰，却没积蛛网。
顾晚掀开匣盖的瞬间，有细碎金光漫出来——是半块玉佩，和她颈间的那半块严丝合缝，连边缘的磕痕都分毫不差。
"苏棠。"她念出玉佩背面的刻字，声音发颤。
匣底还有张泛黄的照片，年轻女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站在梧桐树下，眉眼和她有七分相似。
"主人，你的黑气彻底消散了。"阿宝跳上匣沿，肉垫轻轻碰了碰她手背，"之前林母下的阴毒咒术，现在连残余都没了。"
顾晚摸着照片里女人的脸，眼泪砸在照片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
原来她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女，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人，曾用全部的爱给她织了个温暖的襁褓。
手机在此时震动。
"晚晚，我在老宅门口。"沈砚的声音很低，带着惯常的沉稳，"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顾晚攥着玉佩冲出密室时，沈砚正倚着黑色轿车站在晨雾里。
他穿着深灰西装，领口微敞，眼底有淡淡的青黑，显然一夜没睡。
看见她时，他站直身子，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掀起的发尾。
"先看这个。"他递来个银色U盘，"昨天让人调了当年你父母车祸的监控。"
监控画面里，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冲出绿化带，直直撞向顾晚父母的车。
画面拉近，驾驶位上的男人侧脸清晰——是林母的私人司机。
"林母用你母亲的生辰八字布了'气运转移阵'。"沈砚声音发沉，"她需要活人献祭来稳固林薇薇的运势，而你母亲作为苏家继承人，命格纯善，是最好的祭品。"
他又掏出个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车祸现场的血要收集干净，苏棠的骨血得混在仪式里。"林母的声音带着病态的兴奋，"等薇薇的命盘彻底稳了，顾家养女那个小贱种...随便找个由头打发了就行。"
顾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被顾家扫地出门那天，林薇薇站在台阶上笑，说"顾家养了你十年，你就是这么回报的"；想起流落街头时，林氏买通的水军在她直播里刷"灾星""克父母"；想起沈砚说"当年那杯酒是我替你喝的"时，眼底翻涌的暗潮。
"她必须付出代价。"她抬头看沈砚，眼里烧着一团火，"用她欠我父母的，用她毁我十年的。"
沈砚伸手按住她发颤的肩膀，指腹轻轻摩挲她后颈的朱砂痣——那是他最爱的位置，"我让人盯着林氏老宅了。"他说，"她刚才让人把镇宅的青铜鼎搬进了地下密室，那是阴咒的引子。"
顾晚突然想起前晚直播时折的纸鹤。
她摸出手机，直播间后台跳出九十条私信，全是粉丝截图：林氏官微半小时前发了条暗示"玄学骗局终将反噬"的微博，配图是她三年前被封杀时的落魄照片。
"她要借舆论的恶意发动终极诅咒。"阿宝突然炸毛，尾巴膨成蒲公英，"宿主现在必须去直播间，用'逆转命格符'打断仪式！"
顾晚的直播间准时在晚上八点开播。
她穿着月白旗袍坐在檀木桌前，身后是沈砚特意让人布置的八卦镜——镜面映着她泛红的眼尾，和颈间那半块完整的玉佩。
弹幕瞬间被"玄学姐今天气场好强"刷爆时，她举起狼毫，在黄符纸上重重落下第一笔。
"各位，今天我要做件事。"她声音清冽，"有人用阴毒咒术害了我父母，又毁我十年。
现在她要发动终极诅咒，我就让她看看——"
狼毫在符纸中央画出个旋转的太极图，"因果有报，从来不是空话。"
林氏老宅地下密室里，林母正将最后七根钉着血符的钢钉钉进青铜鼎。
她额角渗着汗，指甲缝里全是黑血——那是诅咒反噬的征兆。
监控里顾晚的直播间亮着，她盯着那抹月白色，突然尖叫着抓起桌上的匕首："我就不信！
一个养女能翻了天——"
"逆转命格符，启！"
顾晚的声音混着惊雷炸响。
符纸腾起幽蓝火焰，她指尖掐诀按在胸口，能清晰感觉到有团黑雾从地底钻上来，顺着网线缠向林氏老宅的方向。
额角的冷汗大颗大颗砸在桌面上，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像擂在战鼓上。
"晚晚！"
沈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转头的瞬间，眼前突然发黑，符纸"啪"地掉在地上。
最后一刻，她看见沈砚红着眼睛冲过来，手臂上青筋暴起，怀里还抱着她早上落在车上的外套。
"不许你用自己的命去换！"
顾晚再睁眼时，闻到浓烈的消毒水味。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有温热的掌心正裹着她的手。
偏头望去，沈砚趴在床沿，西装皱巴巴的，胡茬蹭得她手背发痒。
他的睫毛上沾着湿意，显然刚哭过。
"醒了？"他突然抬头，眼底红得吓人，"医生说你烧了三天三夜，再晚半小时..."
话音未落，他低头吻住她的唇。
带着哭腔的叹息混在吻里，"你要是敢死，我就陪你下地狱。"
顾晚笑了，抬手摸他发顶翘起的碎发，"那我也不会放你走。"
林母是在逃亡路上出事的。
她开着车冲进盘山公路时，手机突然收到段视频——是顾晚戴着完整玉佩的直播片段，配文"苏家大小姐认亲"。
她手一抖，车撞上路肩的护栏。
还没来得及爬出来，山体突然滑坡，一块磨盘大的石头从上方滚下。
"为什么..."她瘫在变形的驾驶座里，看着鲜血从额头流进眼睛，"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命格..."
回应她的只有山间的风声。
顾晚出院那天，晨曦正漫过医院的梧桐树梢。
沈砚替她理了理围巾，指尖扫过她颈间的玉佩，"苏老爷子的私人飞机下午到，他说要亲自来接你回家。"
"家？"顾晚仰头看他，眼里有细碎的光，"我现在的家，不就在这儿吗？"
沈砚喉结滚动，将她搂进怀里。
风掀起两人的衣角，他听见她的心跳和自己的重叠在一起，像首最动听的歌。
"宿主注意。"阿宝的声音突然在识海里响起，"检测到宿主情感线异常波动——"
顾晚刚要问，手机突然震动。
是粉丝群的消息弹窗："玄学姐！
你直播间的打赏榜第一换人了，ID是...是'沈太太的专属ATM'？"
她抬头看沈砚，后者正低头用手机划拉，耳尖泛红，"上次你说想买云城那座带院子的老宅..."
顾晚笑着扑进他怀里。晨雾散尽，阳光正好。
这一世，他们不会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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