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像是有人用细针一下下挑她的神经。
疼得她视线发晕,脑袋里像有银丝在拉扯。
她扶着床头柜坐起来,指节都压白了,连一杯温水都差点拿不稳。
指尖碰到玻璃杯壁,有点凉,顺着掌心传上来,但体内的燥热还是压不住。
纸条上沈砚的字迹还带着钢笔印子,她用拇指摸那道痕,就像摸他手上的茧——昨晚他握着她画符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墨香混着他残留的体温,从手指一直烧进心里。
镜子里的自己让她愣了一下。
脸色太白,几乎透明,左脸那道红抓痕从颧骨划到下巴,是蓝雨在意识空间扑过来时留下的。
冷光打在脸上,映出眼下黑影,像是一夜没睡。
她伸手碰了碰眼角,眼泪还没干,像一颗凝住的琥珀,反射着窗外的阳光。
“别再用了……你会被吞噬。”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尾音带点杂音,像从很远的记忆里传来。
顾晚猛地一震,指尖重重磕在镜子上,冰凉的感觉刺痛神经。
她转头看声源,只看到窗纱被风吹起一角,晨光漏进来,在地上洒下一小块金光——那是妈妈的声音,最后一次见面时,她也是这样抓着顾晚的手腕,指甲快掐进肉里。
“可我不能停。”她对着空气低声说,反手捏紧自己的掌心。
指甲陷进肉里,痛感冲上来,盖过了头疼。
她看着镜中自己泛红的眼尾,想起林薇薇在顾老太太寿宴上往她奶茶里投毒时的冷笑——那杯奶茶入口甜腻,却藏着寒意;想起养母撕碎她身份证时说的“养不熟的白眼狼”,纸屑落在地上,像一场无声的雪;还有沈砚替她喝药酒时咽下去的那声闷哼,那种灼热至今还在记忆里翻滚。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越来越近,碾过耳膜。
顾晚走到窗边,透过窗帘缝隙看见沈砚的黑色迈巴赫停在门口。
他穿着深灰西装,领带松垮挂在脖子上,眼尾还红着。
司机从后备箱拿出一个黑色箱子,他接过时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阳光下泛着青色。
“夫人,沈总让我把早餐送上来。”女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刻意放轻了语气。
顾晚应了一声,转身时瞥见床头柜上的药瓶——沈砚写的纸条下压着胃药,是她上次直播到凌晨胃疼时提过的牌子。
塑料瓶冰凉,标签一角翘起,像是被人反复看过。
楼下书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传上来。
她赤脚踩在地毯上,顺着楼梯往下走。
脚下柔软,但地板透出一股寒气。
座钟敲响八下,清脆的钟声在楼道里回荡。
她听见沈砚低哑的声音:“调出林氏最近三个月的境外转账记录,重点查开曼群岛的离岸账户。”
“查到了。”键盘敲击声不断,“三笔大额转账,每笔五千万,收款方是‘暗月基金会’——这个组织两年前在美国注册,明面上做慈善,实际……”
“其实是邪术师的资金中转站。”沈砚声音冷得像冰,“老K的雇主。”
顾晚扶着楼梯的手一紧。
老K是林母养的邪术师,上个月在她常去的奶茶店下慢性毒的就是他。
她见过那男人的手,指甲很长,甲缝里沾着暗褐色的血渍,说是“养小鬼的祭品”。
“喵——”
阿宝从书房窜出来,肉垫拍在她脚背上,暖暖的。
它仰头看着她,猫眼泛着少见的幽蓝,尾巴焦躁地晃着:“蓝雨在意识空间撕符纸,把你上次存的‘平安符’碎片全吞了。它说……它说要帮你报仇。”
顾晚蹲下身抱起阿宝,摸到它后背炸毛,烫得胳膊发疼。
“告诉它,我自己会报仇。”她轻声说,蹭了蹭它耳朵,“再闹就关它进符阵,三天不给鱼干。”
书房椅子被推开的声响传来。
沈砚走出来时手里拿着平板,屏幕上是加密数据。
他看到顾晚站在楼梯口,瞳孔一缩,几步跨上来,把平板扔沙发上,伸手扶住她腰:“不是让你躺着?头疼还没好?”
她被他圈在怀里,能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味和烟味——他又抽烟了。
“我听见你说老K。”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眼下很黑,“暗月基金会的事,需要我出手吗?”
“不用。”他低头吻她发顶,手指摩挲她后颈,“黑客已经入侵他们服务器,明天就能拿到名单。你今天哪也不许去,就在别墅等我。直播延后。”
顾晚刚想说话,书房电话突然响了。
沈砚皱眉接起,听两句后脸色变了:“我马上到。”挂了电话,他帮她理了理乱发,“顾氏那边出了状况,我得处理。阿宝看着她,别让她碰符纸。”
“知道了。”阿宝跳上沙发背,尾巴扫过她手背,“夫人要画符的话,我就叼走朱砂笔。”
沈砚走后,顾晚在书房翻出《玄学典籍汇编》。
她摊开书,指尖划过“命格阵破解之法”那页,纸都被翻烂了——这书她最近翻了不下十遍。
阳光慢慢照到书桌上,暖意一点点爬上纸面,但她心里还是冷的。
她盯着阵图里的“生门”位置,眼前突然一黑,太阳穴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再睁眼时,她站在一片血泊里。
脚下黏腻,血腥气直冲鼻腔。
她低头,看见自己白裙上溅满暗红,像朵开败的玫瑰。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身,看到苏老爷子举着拐杖,满脸悲怆;林母涂着猩红指甲的手搭在她肩上,指甲缝里渗着血;沈砚站在最远处,西装前襟全是血,眼神亮得骇人,像是要把她钉死。
“顾晚!”
尖锐的叫声打断幻视。
她踉跄扶住书桌,冷汗湿了刘海。
她摸到腰间的匕首——这是沈砚让她防身用的。
她拔出刀,轻轻划破指尖。
血珠冒出来时,幻视里沈砚的脸突然清晰起来,像是在喊“停下”。
“我在救你。”她对着空气呢喃,用血在书桌上画阵眼。
朱砂不够,她又割了一道,血珠连成线,在檀木桌上晕开暗红的花。
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她手一抖,匕首掉在地上。
沈砚冲进来时外套都没穿,领带歪到锁骨处。
他看到她滴血的手指和书桌上的血阵,瞳孔猛地收缩,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吓人:“你疯了?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动元气!”
她被勒得喘不过气,却笑了:“我在破老K给你下的‘煞星阵’。他上个月在你办公室放的青铜鼎,表面是招财,其实……”
“我知道。”他声音沙哑,“我让人砸了鼎,里面的生辰八字是假的。你不用……”
“是真的。”她抬头看他眼底的血丝,“那是你小时候被顾家抱养前的八字,林母找了二十多年。”她伸手摸他的脸,指尖还沾着血,在他脸上抹出一道红痕,“这个阵会让你三年内克死所有亲近的人,包括我。”
沈砚呼吸一顿。
他低头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所以你就用自己的血画阵?你知不知道蓝雨昨天差点把替命符烧了?你知不知道……”他喉结滚动,“你知不知道我昨天在‘葬礼’上,看到你的空棺材,差点把林家祖坟挖了。”
她的眼泪掉下来,砸在他西装上。
她刚要开口,手机震动起来。
助理发来消息:“热搜爆了。”
她凑过去看,第一是#玄学姐直播前夜自残#,配图是她滴血的手指和血阵。
照片里她脸色苍白,头发散乱,像个疯女人。
评论刷屏:“早说她神叨” “玄学都是骗人的”。
沈砚重重按掉屏幕。
他打电话给公关部:“半小时后发布会,我亲自说。”挂了电话,他擦掉她指尖的血,动作很轻,“等我回来,我们去医院检查。钟道长说你……”
“我没事。”她握住他的手,“你去发布会,我等你。”
沈砚走后,顾晚坐在落地窗前。
阳光透过帘子,在她手上投下光斑。
她盯着渗血的指尖,听到楼下女佣小声说:“林夫人的车来了,说是送花篮……”
她起身扶着楼梯往下走。
透过玄关玻璃,她看到林母站在台阶上,穿着香奈儿套装,手里捧着雪白花篮,花瓣还沾着水珠。
她抬头看向楼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口红像一把淬毒的刀:“那就看看谁能活到最后。”
下午三点,沈砚的发布会准时开始。
顾晚坐在书房里,盯着电脑屏幕。
他站在聚光灯下,西装笔挺,眼尾还红。
面对镜头他说:“当年顾晚被污蔑下药的真相,我会亲手揭开。”
画面切到林母的客厅。
她坐在翡翠屏风前,茶几上的红酒杯盛着半杯血红色液体,她端起杯子,对着镜头碰了碰杯沿,嘴角笑容锋利如刀。
顾晚关掉电脑,头痛又开始。
她扶着额头走进卧室,看到床头柜上的药瓶还没动。
刚伸手,门外传来脚步声。
阿宝叼着桃木剑冲进来,眼睛瞪得溜圆:“夫人!钟道长来了!”
她打开门,钟道长提着药箱站在外面,白胡子被风吹起。
他看到她脸色,眉头立刻皱紧:“把手伸出来。”
她伸出手,脉象刚触到他手指,他就倒抽一口冷气。
他指尖微微发抖,抬头时眼里满是担忧:“体内能量紊乱已经深入经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