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的意识坠入黑暗时，耳边还回响着沈砚渐弱的心跳声。
那声音像一根细若游丝的线，将她与现实世界最后一丝牵连系在掌心——那里还残留着他手背的温度，带着医院消毒水的冷，却比任何暖炉都让她安心。
"砰！"
意识落地的震动撞得她踉跄，抬眼便撞进一片支离破碎的镜面世界。
无数棱形镜片悬浮在混沌雾气里，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的顾晚：十二岁被顾家佣人扯着头发拖出衣帽间时，眼泪糊在脸上却咬着唇不肯哭出声；十七岁在天桥下摆着红布算命，被城管掀翻摊位时蹲在地上捡散落的铜钱；还有昨夜直播时，眼神空洞地画着符纸，朱砂顺着指缝滴在桌布上，像朵开败的血梅。
"啪嗒。"
一滴水珠砸在脚边。
顾晚低头，发现那是自己的眼泪——来自某块镜片里被养母指着鼻子骂"没人要的野种"的小女孩。
十二岁的顾晚缩在顾家老别墅的衣柜里，听着养母在外面冷笑："不过是捡来的，也配肖想我儿子？"柜门缝隙漏进的光里，她看见自己颤抖的指尖，正死死攥着半块已经融化的草莓蛋糕——那是沈砚偷偷塞给她的，说"晚晚生日，要甜的"。
"真可怜。"
冰冷的女声从头顶炸开。
顾晚猛地抬头，看见蓝雨站在最高处的镜台，黑色长发如蛇群般缠在镜棱上，嘴角勾着讥诮的笑："你害怕被抛弃，所以死死抓着沈砚；你害怕失败，所以用玄学当遮羞布；你更害怕失去他——所以昨夜才会用命换命，画出连系统都承受不住的封煞符。"
顾晚的呼吸骤然急促。
她想起直播回放里那个眼神空洞的自己，想起手机震动时林薇薇的污蔑，想起沈砚昏迷时白得刺眼的床单。
那些记忆像被人攥住后颈的猫，炸着毛往她脑子里钻。
"但你知道吗？"蓝雨指尖漫不经心卷起一缕黑雾，"没有我，你连画符的手都会抖。
是我帮你压制住被顾家践踏的自卑，是我让你在被全网黑时还能挺直腰杆，是我——"她忽然笑出声，"是我让你有资格站在沈砚身边。"
黑雾顺着镜面蔓延过来，所过之处镜片纷纷碎裂。
顾晚后退一步，后腰撞在一片映着她在天桥摆摊的镜子上。
镜中二十岁的自己正抬头对路人笑："阿姨，您印堂发亮，最近有贵人运。"可下一秒，那笑容就被路人的唾沫星子砸得支离破碎："骗子！
我儿子刚被车撞，你还说贵人运？"
"他们现在在说什么？"蓝雨的声音像毒蛇信子扫过顾晚耳后，"林薇薇开了记者会，说你用玄术诅咒沈砚；顾家养母在直播里哭，说早知道你克亲；就连沈氏董事会——"黑雾里浮出几行新闻标题，"要求彻查沈砚昏迷真相，怀疑是你这个'不详女人'动的手脚。"
顾晚的指甲掐进掌心，疼意混着记忆里的刺痛翻涌上来。
她想起被顾家赶出门那天，沈砚追出来塞给她一张黑卡，说"需要钱就打给我"；想起她在天桥被人砸鸡蛋时，有辆黑色迈巴赫停在路边，车窗摇下一道缝，露出半只骨节分明的手，默默捡走她脚边的鸡蛋壳；想起昨夜她在直播里画符时，潜意识里一直回响着一个声音："晚晚，我疼。"
"你护不住他的。"蓝雨的黑雾裹住顾晚的手腕，冷得刺骨，"不如把身体交给我，我会让所有污蔑你的人下地狱，让沈砚永远醒不过来——这样你就不用再害怕失去他了。"
"不！"顾晚猛得甩动手腕，黑雾却像活物般缠得更紧，"我不要你替我做决定！"
"晚晚。"
暖光突然穿透黑雾。
星瞳从顾晚心口飞出，发梢的暖光像小太阳，将黑雾灼出个窟窿。
小女孩飘到她面前，指尖轻轻按住她发颤的手背："你知道蓝雨为什么能唤醒你的恐惧吗？
因为她藏着你最不敢承认的念头——你觉得自己不配站在沈砚身边。"
顾晚瞳孔微缩。
记忆里沈砚西装革履参加董事会的样子，和她蹲在天桥吃泡面的样子重叠在一起。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这样的人，凭什么被他放在心尖上？
"但你忘了。"星瞳的手指点在她心口，那里还残留着沈砚的温度，"他为你换过被下了药的酒，为你用集团官微公开护短，甚至在昏迷前还在试图动手指，想碰一碰你的发梢。"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
顾晚看见沈砚躺在病床上的画面浮现在最大的镜片里，他的手指正微微蜷起，像是在抓握什么——是她刚才松开的手吗？
"蓝雨说你需要她。"星瞳举起一枚银色钥匙，钥匙柄上刻着小小的"晚"字，"但真正的你，早在被顾家赶出门时就学会了自己擦眼泪；在天桥被骂骗子时，你攒下的第一笔钱是给流浪猫买猫粮；你画符救沈砚，不是因为软弱，是因为你比谁都勇敢。"
黑雾突然剧烈翻涌。
蓝雨的脸在雾里扭曲："她现在觉醒，你知道会付出什么代价吗？"
"我知道。"顾晚突然抓住星瞳的手，掌心的疼意变成滚烫的力量，"但我要自己选。"
星瞳笑了，将钥匙按进她心口："这是你内心的钥匙。
记住，你才是自己的主人。"
剧痛从胸口炸开。
顾晚看见所有镜片里的自己同时转头，十二岁的、十七岁的、二十岁的，还有昨夜画符的那个，她们的眼睛里都亮起同样的光。
蓝雨的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叫，像被烫到的蛇般缩回镜台。
"你赢不了的！"蓝雨的身影开始虚化，"等你耗尽力量，我还会回来——"
最后一面镜子碎裂的瞬间，顾晚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魂深处破土而出。
她低头看向掌心，那里躺着半枚钥匙，银白的金属泛着温暖的光。
"晚晚？"
星瞳的声音变得遥远。
顾晚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往回拉，混沌的意识逐渐清晰，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
她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正跪在病床边，刚才松开的手不知何时又紧紧攥住了沈砚的。
他的手背还沾着她的血，在白被单上显得格外刺眼。
顾晚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过他紧闭的双眼——那双眼曾经在她被全网黑时，透过直播镜头温柔地说"沈太太说的都对"；在她被绑架时，红着眼眶教她开枪；在她最绝望时，像一盏永远不会熄灭的灯。
"系统提示：权限激活完成，新能力解锁：命运重写。"
机械音在耳边响起时，顾晚感觉掌心的钥匙突然发烫。
她低头看向沈砚，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像只沉睡的蝴蝶。
"这一次，"她轻声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换我来唤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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