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织出细碎的金网时,顾晚是被自己的心跳声惊醒的。
她猛地坐起,后背的冷汗浸透了真丝睡衣,太阳穴突突跳着,一段不属于现实的记忆正从意识深处翻涌上来——三年前的暴雨夜,她站在顾家老宅的落地窗前,手里攥着沈砚的继承权文件,纸张边缘被指甲掐出褶皱。
沈砚穿着白衬衫站在她对面,领带松松垮垮垂着,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错愕:"晚晚,你说什么?"而她听见自己用冰冷的声音说:"沈氏不需要一个养兄当继承人,你最好永远离开顾家。"
"不,不......"顾晚颤抖着抓住胸口,喉间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
床头柜上半张泛紫符纸刺得她瞳孔收缩,那是蓝雨的标记。
她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出残影,搜索栏里输入"沈砚"三个字时,手都在抖。
搜索结果弹出的瞬间,她的呼吸戛然而止。
"无相关人物信息"几个字在屏幕上泛着冷光,通讯录里那个备注着"沈先生"的置顶聊天框,此刻竟变成了空白。
她疯狂翻找通话记录、微信聊天,所有与沈砚有关的痕迹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叮——"
手机突然震动,是星瞳的系统提示浮现在屏幕上:【蓝雨已触发现实重构权限,时间线正在修正】。
顾晚指甲掐进掌心,没等看完就抓过外套冲出门。
沈氏集团大厦的玻璃幕墙在晨雾中泛着冷白的光。
顾晚冲进旋转门时,前台小姐刚泡好第一杯咖啡,被她带起的风惊得手一抖,褐色液体溅在工牌上。
"小姐,需要帮忙吗?"前台按住胸牌后退半步。
顾晚撑着大理石台面,喉咙发紧:"沈砚,你们总裁。我要见他。"
前台脸上的职业微笑僵住:"沈先生?
我们总裁是白露先生啊。"她疑惑地翻了翻电脑屏幕,"您是不是记错了?
沈氏集团三年前就换了继承人,现任总裁白露是沈老夫人的亲外孙......"
"不可能!"顾晚打断她,发梢都在发抖。
她转身冲向电梯,金属门倒映出她苍白的脸——三年前的记忆明明是假的,可为什么系统提示、手机记录都在佐证蓝雨的篡改?
顶楼总裁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顾晚撞开门的瞬间,檀香混着咖啡香扑面而来。
办公桌后坐着个穿墨绿西装的男人,听见动静抬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浮起疑惑:"这位小姐,你是......"
"白露?"顾晚踉跄两步,扶住桌角。
她认得这张脸,是三年前在慈善宴上见过的沈老夫人的远房外孙,当时还追着沈砚叫"表哥"。
此刻他办公桌上的相框里,是沈老夫人的照片,而本该摆着她和沈砚婚礼请柬的位置,空着。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白露皱眉起身,"保安——"
"不用叫!"顾晚退到门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擂在鼓面上的破锣。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星瞳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蓝雨用你的情绪具象化了因果链,她修改了所有人的记忆,除了你。"
"不可能!"顾晚抓着门框转身,"他明明在医院昏迷......"
"医院?"星瞳的声音带着叹息,"你现在去看看吧。"
消毒水的气味顺着走廊灌进鼻腔时,顾晚的鞋跟几乎要嵌进地砖里。
她冲进重症监护室,白色床单下的人形让她膝盖一软——病床上空着,枕头皱巴巴堆在床头,监护仪的电线像被扯断的血管。
"护士!"她抓住路过的白衣身影,"307床的病人呢?"
护士皱着眉抽回手:"307床三天前就转院了,家属办的手续。"
"家属?"顾晚的声音在发抖,"谁?"
"好像是位姓白的先生。"护士看了眼手表,"小姐,你要是探视请先挂号——"
"转去哪了?"顾晚抓住她的袖子,指甲几乎要刺破布料,"告诉我转去哪了!"
护士甩开她的手,快步走远:"病历是保密的,你这样我要叫保安了。"
顾晚瘫坐在地上,后背抵着冰凉的墙面。
眼泪砸在地板上,晕开小小的水痕。
她想起沈砚昏迷前最后一条消息,对话框里那句"等我醒了,我们去拍结婚照",此刻在手机里竟变成了空白。
原来蓝雨不仅抹除了他的存在,连他留下的痕迹都要彻底碾碎。
"顾晚......"
风掀起阳台的纱帘时,这个声音像一片羽毛轻轻扫过她的耳膜。
顾晚猛地抬头,深夜的旧居里,月光从窗户斜切进来,照出门口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穿着她熟悉的深灰毛衣,衣角沾着浅淡的血迹,轮廓在月光里忽明忽暗,像随时会消散的雾气。
"沈砚?"她踉跄着扑过去,指尖触到他胸膛的瞬间,感受到了温度——不是医院里仪器维持的冷,而是带着体温的温热。
她死死攥住他的毛衣下摆,喉咙发哽,"你......你还记得我吗?"
沈砚低头看她,眼尾的红痕还没消,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过。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我记得。"
顾晚的眼泪砸在他毛衣上,晕开深色的痕迹:"那你......"
"但我好像不属于这里。"沈砚垂眸,看着自己在月光下逐渐透明的手背,"刚才在医院,护士看不见我;在电梯里,按了楼层却上不去。
只有你......"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只有你能看见我。"
夜风卷起纱帘,拂过两人交握的手。
顾晚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正在流失,像攥着一块正在融化的冰。
她死死扣住他的手指,指甲几乎要陷进他皮肤里:"我不会让你消失的,我一定......"
"先回家。"沈砚打断她,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好累。"
顾晚这才发现他的呼吸急促,额角渗着冷汗。
她半扶半抱地把他带回卧室,看着他闭眼前最后一眼,是落在床头柜上那张泛紫符纸的方向。
月光透过窗户,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散。
她坐在床边,攥着他逐渐变凉的手,盯着窗外渐亮的天色。
蓝雨要的从来不是她的快乐,是彻底的掌控——可她不知道,有些东西,就算时间线被篡改,就算全世界遗忘,刻在灵魂里的羁绊,永远不会消失。
沈砚的手指在她掌心动了动,极轻极轻,像片落在水面的叶子。
顾晚低头,看见他眼尾的红痕里,渗出一滴极淡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