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裹着冷白灯光涌进病房时,苏棠的鞋跟在瓷砖上磕出细碎的响。
护士说顾砚醒了,但老宅坍塌时腕间灼痛的胎记还在发烫,那是苏家血脉预警危险的信号。
病床上的人正缓缓转头,睫毛在眼下投出淡影。
苏棠的呼吸在喉间顿住——直到那双熟悉的深棕眼睛对上她的,才猛地扑过去扣住他的手腕。"你终于醒了。"她的声音发颤,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掌心能触到他脉搏轻跳,一下,两下,比记忆中弱,却真实。
可下一秒,顾砚的瞳孔在灯光下闪过一道金芒,像碎蜜里混进熔金。
他的手指轻轻反扣住她的,指腹摩挲她手背上的薄茧,声音低得像深夜的风:"命运......原来是这样。"尾音散在空气里,带着不属于他的冷静,像看透某种规则的旁观者。
"晚晚。"身后传来钟道长的声音。
苏棠回头,见老道长捏着三张黄符站在门口,符纸边缘泛幽蓝。
他左手快速掐了个北斗诀,右手符纸腾起小火苗:"退!"符灰飘向顾砚床头时,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骤然变急。
顾砚的指尖在苏棠手背上轻轻一按,像安抚又像警告。
钟道长瞳孔缩成针尖,大步走到病床边,枯瘦手指按在顾砚人中穴:"他体内命格波动没散干净。
蓝雨消失前,把意识碎片种进去了。"
苏棠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想起蓝雨消散前那句"融入血脉",喉间发紧:"血脉......"
"是顾砚。"星瞳的声音突然在识海响起,像揉皱的绢帛,"顾母是苏家玄脉继承人,他和你有血缘关联,命盘本就适合当容器。"
苏棠猛地抬头。
顾砚正望着窗外,城市灯火在他眼底碎成星子,侧脸线条比平时更冷硬:"我感觉到了很多东西。"他转头,深棕瞳孔里又闪过那抹金芒,"他们的命运,他们的痛苦。"
苏棠抓住他另一只手,却像握住块被雪水浸过的玉。
她喉咙发涩:"阿砚,是我,晚晚。"
顾砚低头看交叠的手,拇指蹭过她腕间胎记。
苏棠突然想起,这是苏家血脉印记,而顾砚母亲正是苏家旁支玄脉传人——当年苏老爷子找了二十年,除了她,还找到了顾砚的血缘线索。
"喵——"
低哑的咆哮惊得苏棠缩肩。
阿宝从窗台窜过来,玄色毛根根竖起如炸墨。
它前爪按在顾砚胸口,尾巴扫过他手腕,锋利爪尖划开一道血痕。
顾砚眉心微一蹙,金芒在眼中一闪又被深棕覆盖。
他伸手想摸阿宝脑袋,玄猫却"唰"地退开,蹲在床头柜上,圆眼紧盯着他,喉咙发出威胁的呜咽。
"它能感知到我体内的异样。"顾砚收回手,血珠顺着腕骨滚进袖口,他却像没察觉似的朝苏棠笑,"别怕,我会控制住自己。"
苏棠盯着他的笑,突然想起三天前老宅密室里,蓝雨消散前也是这样笑着说"我的一部分已经融入血脉"。
后颈泛起凉意,手指无意识揪住他病号服衣角:"阿砚,你别......"
"我需要出去走走。"顾砚轻轻抽出手,动作利落得不像刚醒的病人。
他站在窗边,月光透过纱帘落背,影子拉得很长,"有些事,我得想清楚。"
苏棠想追,被钟道长拦住。
老道长望着顾砚背影,符纸在掌心捏成碎片:"现在强行剥离会伤他神魂。
等他自己察觉异常,我们再动手。"
顾砚走到门口时突然停步。
他回头看向窗台的阿宝,玄猫正弓背,尾巴炸成扫帚。
他的嘴角慢慢扬起,那抹笑在阴影里有些模糊,却让苏棠心跳漏拍——那不是顾砚惯常的温柔,更像某种势在必得的,属于蓝雨的,掌控一切的笑。
"晚晚。"
手机在口袋震动。
苏棠摸出,是苏老爷子发来的语音,带着急躁的喘息:"你明天回老宅一趟,有些事得当面说。"
窗外月光被乌云遮住,顾砚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苏棠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腕间胎记又开始灼痛,像团火在皮肤下烧着,烧得她眼眶发酸。
阿宝跳上她肩膀,温热小脑袋蹭她耳垂。
苏棠抱住它,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阿砚,你一定要......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