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命运之门渗出的诡谲气息，在病房里织成一张密网。
顾砚的睫毛颤了颤，意识从混沌中挣脱时，首先触到的是手腕上那根命运线的灼痛——像被火舌舔过的蛛丝，正一下下抽着他的神经。
他猛地睁眼，入目便是苏棠的背影。
她站在命运之门前，银白的光从门后倾泻，将她的轮廓镀成半透明的玉色。
那扇门还在缓缓开着，表面的水银纹路流动如活物，每一道波纹都在发出震颤的嗡鸣。
"晚晚！"他撑着病床坐起，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双腿软得发飘，却还是踉跄着扑过去。
命运线在腕间勒出红痕，他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又往他腕上缠了两圈，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绷成直线，像根拴住风筝的绳。
苏棠侧过脸，金瞳里映着门后的光，却比平时淡了几分，像被水稀释的蜜。
她伸手按住他欲碰她肩膀的手，指尖凉得惊人："阿砚，你醒了？"
"别靠近那门！"顾砚扣住她的手腕，能摸到她脉搏跳得极快，快得像要挣脱血管的束缚。
他盯着她发间那朵枯萎的栀子花——那是今早他亲手别上的，"你说过要和我去看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说要设计我们的婚戒......"
"我记得。"苏棠仰头吻了吻他的下巴，像在吻一片易碎的雪。
她的视线扫过他眼下的青黑，那是她昨夜为修复命运网熬了整宿时，他守在床边的痕迹，"所以更要在一切不可控前做个了断。"
门后传来轻笑，这次的声音清晰得像有人贴在她耳边说话："你终于来了，命运之主。
我们等你很久了。"
苏棠的金瞳骤缩。
她望着门内翻涌的光，那光里有无数张模糊的脸，有她曾帮过的老人、被她拆穿的骗子、甚至三年前被蓝雨推下楼时，楼下仰头看她的人群。
那些脸张着嘴，发出的却都是同一句话："回来吧，我们需要你。"
"你们等的不是我。"她退后半步，将顾砚往身后带了带。
蓝雨的残念突然从黑雾里钻出来，半烂的脸贴在门上，腐烂的气味混着血腥气涌出来："苏棠！
你以为修复命运网就能当神？
旧世界要的是能操控因果的容器，而我......"
"闭嘴！"苏棠指尖腾起火焰，却在触及蓝雨的瞬间被门内的光吞噬。
她这才发现，门后的光正顺着她的指尖往身体里钻，像无数根细针扎进血管。
星瞳的声音突然在识海炸响："检测到旧世界意识入侵！
你的精神力正在被剥离，立刻切断连接！"
顾砚察觉到她的颤抖，手臂一圈将她护在怀里。
他能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正顺着她的后颈往他衣服里钻，像蛇信子："晚晚，我们走！
我让人炸了这栋楼，炸了这扇门——"
"没用的。"苏棠按住他欲掏手机的手，"这扇门在命运之网里，不在现实空间。"她抬头望进他发红的眼睛，"阿砚，你记得三年前我被蓝雨推下楼时，说了什么吗？"
顾砚喉结动了动。
那天下着暴雨，他在楼下接住她时，她浑身是血，却笑着说："别怕，我会回来的。"
"现在我要说，别怕，我不会消失。"苏棠从颈间摘下那枚戒指——玄门觉醒系列的最后一件作品，戒圈里嵌着十二片命运碎片，每一片都是她修复命运网时收集的因果残片。
她将戒指按在门上，水银纹路突然活了，像无数条银蛇缠住戒指。
"你要做什么？"顾砚抓住她的手，"这是你设计了三年的作品！"
"它本就是为今天存在的。"苏棠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听，心跳还在。
只要你记得我，我就永远在。"
星瞳的声音带着哭腔："苏棠！
命格献祭阵会抽干你的生命力！
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苏棠闭了闭眼。
她能看见命运之网的银线正在她脚下汇聚，形成一个古老的阵图。
那是她在古籍里见过的禁术，以命为引，以魂为锁。
蓝雨的残念突然发出尖叫："你疯了！
这会让你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但能让旧世界永远无法连接现实。"苏棠睁开眼时，金瞳里浮起细碎的星光。
她念诵咒语的声音很轻，却像钟声一样撞在顾砚心上："我以苏棠之名，封旧世之门，断因果之链......"
命运之门剧烈震荡，水银纹路开始崩裂。
顾砚感觉手腕上的命运线突然滚烫，像要融化进他的皮肤里。
他望着苏棠的身影逐渐透明，能透过她的身体看见窗外的月光，像看见一片即将消散的云。
"阿砚，替我照顾阿宝。"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它总偷喝你藏的红酒，别骂它......"
"晚晚！"顾砚死死攥住她的手，指节发白，"我不要照顾阿宝，我要你！"
苏棠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
那滴泪落在他手背上，凉得像雪。
她最后说的话被门内的轰鸣吞没，顾砚却看懂了她的唇形——"我爱你"。
下一秒，她的身影化作万千光点，融入命运之网。
命运之门"轰"的一声闭合，门后的光瞬间消失。
顾砚跪在地上，手里还攥着那枚空戒指。
他望着病床上她常盖的那条羊绒毯，上面还留着她的香水味，混着淡淡的檀木香。
"检测到命运之网修复完成......"星瞳的声音沙哑，"旧世界意识已被永久封印......命运之主......已沉睡。"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
顾砚低头，看见手腕上的命运线正在发光，像根细小的银河。
他轻轻碰了碰那光，听见极轻的一声"阿砚"，像风吹过花瓣。
他将戒指戴在自己无名指上，起身打开窗户。
夜风吹进来，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也吹起病床上的一张纸——那是苏棠昨夜画的婚戒设计图，右下角写着："给阿砚的，永远。"
阿宝从衣柜顶上跳下来，蹭了蹭他的腿。
顾砚蹲下身抱住它，能感觉到这只玄猫在发抖。
他摸了摸它颈间的银铃，铃音清脆，像苏棠笑起来的声音。
"她只是睡了。"顾砚对着空气说，声音很轻，却像宣誓，"我会等她醒。"
命运之网的银线在虚空中流转，其中一根最亮的线，正轻轻缠绕着两枚戒指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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