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孙策带回来后,整日被锁在他的府邸中,除了日常伺候的侍女嬷嬷,再也不见其他人。
他安排的大夫每日都来为我看诊,我的腿也逐渐恢复,在我能堪堪下床的那天起,便自行暗中开始练习走路。
那日的伤本就损毁了经脉,又缩在白沙溪镇缺少药材,治疗进程生生被耽误了许多。如今再重新开始治疗,免不得要多费些功夫,他派来的人看我虽然被关押在此地,每日的吃穿用度却是和贵客相比还要尊贵几分,下手时根本不敢用力。
这样温和的手段,的确是少了痛苦,但是时间太久了,我等不了那么久。
在这里被囚禁的日子里,让我久违的又想起了幼年时期在家中看到的被关在笼子里的野麻雀,它日日啼叫想要飞出牢笼,最后竟生生叫到气绝,第二日我再去看,只发现它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
我匆忙跑去告诉父亲,却被父亲呵斥赶了出来。
他当时说的什么来着。
“一只野麻雀罢了,死了就死了,让人扔了就是。”他忙不迭地又和人讨论起如今动荡的局势,在对面探寻的眼光里,我警觉地感受到,目光绝非善意。
我落荒而逃,耳中仍听见那句震耳欲聋的,“乔公好福气,家中竟然娇养了一双这样貌美的金丝雀儿,乔公在这乱世也算是有了救命法宝。”
那时,我方才十二岁。
母亲在世时,曾请人为我与夭夭二人算命。
算命先生曾断言我,此女身弱易夭,慧极必伤。
后来父亲听到,直接武断地决定将我直接关在金阁中,美曰其名为了保护我,实则是为我走亲手打造了一个新的以爱之名的牢笼。
后来,我第一次出来还是出席母亲的丧葬之事。
那是我十六岁。
那时我与夭夭也有四年未见了,她躲在奶娘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好奇的打量我。
我看着小小的人,扎着两个圆鼓鼓的丸子,眨巴着大眼睛,眼中还蓄满泪水,身子不停地抽吸。
我望着她,这是夭夭,我的妹妹,乔夏眠。
她出落得越发好看了,我眯着眼睛,看着她心中越发沉重。
世人皆说,乔公二乔,并蒂双莲,绝色双姝。
可我只觉得,是另一座新的铁线牢笼又在逐渐建成。
我走上前去,重重地打了她一耳光,然后高声呵斥她不懂规矩。
小小的女孩根本不知道我为何动怒生气,怯生生地跟我小声道歉。
我一把推开她试图贴近我的身子,她被推得直接倒在地上,哇哇大哭。脸上被沾满了泥巴,引得过往来客纷纷皱眉,看着这吵闹的一幕。
父亲出来,指责我在母亲灵前吵闹,不孝至极。
在来往宾客消散之后,罚我跪在灵前自行反省。
我望着堂前的棺椁沉默不语,眼底毫无悲喜,只有比墨色还要浓稠的沉默。
母亲,若你还在,是否会原谅我?
若是你也不原谅,我也终要如此。
那来往的人群里,我分明又看见了十二岁那年,擅自闯进父亲房中见到的那人,那个断言我与夏眠是金丝雀的男人。
我决不允许,乔家再出现一座新的牢笼。
如果真的要关押,那就关我乔霜落一个。
夭夭,姐姐要你,远走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