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荒谬的念头在濒临破碎的意识里一闪而过。她的怀抱,竟然是这样的感觉……坚硬,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支撑的力量。和阴影的冰冷截然不同。
“高长恭!高长恭!” 她的声音在我头顶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恐惧?我从未听过她这样的声音。有什么滚烫的液体,一滴、两滴,砸在我的脸上,顺着我的脸颊滑落,混入我口中浓重的血腥味里。是她的眼泪吗?为了我?这个念头让濒死的意识产生了一丝奇异的波动。
剧痛已经变得麻木,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是在拉扯破碎的风箱,带出更多的血沫,呛得我无法出声。视野里只剩下大片晃动的、刺目的红,是她铠甲的颜色?还是我自己的血?我看不清她的脸了,只有模糊的轮廓,和那双即使在血色与泪光中,也依旧明亮、此刻却盛满了巨大惊痛的眼睛。
好累……真的好累……
阴影……终于可以彻底休息了……
"为……什么……” 她嘶哑的声音在颤抖,抱着我的手臂收得更紧,勒得我碎裂的骨头剧痛,却又奇异地让我感到一丝……安心?她的体温透过冰冷的铠甲传递过来,是这无边黑暗和剧痛中,唯一能感知到的热源。
为什么?
我想扯动嘴角,给她一个惯常的、带着讽刺和疏离的冷笑。但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只有大量的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嘴里涌出,染红了她胸前的护甲,像一朵朵迅速凋零的、暗红色的花。
意识在飞速流逝。明世隐那得意的狂笑,士兵们愤怒的呐喊,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
只有她的声音,她剧烈的心跳声,她怀抱的温度,如此清晰。
视线越来越暗。我用尽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试图抬起手。那只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沉重得像灌了铅。指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是她铠甲边缘的金属?还是……
也好。
至少……这次……终于……还清了……
那杯水……那个充满草药味和血腥气的指挥室夜晚……她那句“别死在外面”的冷硬话语……还有……更早之前……长城之上……她用后背……挡向巨锤的身影……
所有的画面,如同破碎的琉璃,在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闪过。
“花……” 一个破碎的音节,带着血沫,从我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我想叫她的名字。不是“长城守卫军”,不是“那个女人”……是“花木兰”……
但黑暗来得太快,太彻底。
那只试图抬起的手,终究无力地垂落,重重地跌落在冰冷的、染血的地面上。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仿佛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悲鸣,从她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穿透了所有的喧嚣,直刺苍穹:
“高长恭——!!!”
那声音……真好听……比……阴影……温暖……
然后,是无边无际的、永恒的冰冷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