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冬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窗棂上,殿内暖意融融。宜修低眉顺眼地听着胤禛冰冷决绝的话语。
胤禛见她垂首不语,肩膀微颤,只当她是被自己方才的厉色吓到,又念及她身怀六甲,心肠终究软了三分。他缓和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好了,莫再为不相干的人伤神。你如今最要紧的,是顾好自己,给爷平安诞下健健康康的嫡长子。”
他刻意加重了“嫡长子”三个字,目光落在宜修隆起的腹部,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与暗示,“爷说过,会抬你做福晋的。”
这期待,是宜修此刻最坚固的护身符,亦是未来最危险的引信。
“是,爷。” 宜修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与依赖,她抬起脸,泪痕未干,眼中却已换上全然的信赖与温顺,仿佛胤禛就是她唯一的天地,“有爷在,妾身和孩子……什么都不怕。” 她轻轻依偎过去,将头靠在他坚实的臂膀上,感受着那象征着权力与安全的温度。胤禛满意地揽住她,方才那点因柔则而起的不快烟消云散。他看到的,是一个柔弱、全心依赖他、以他为天的女人,一个即将为他生下继承人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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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则的威胁如同冰雪消融,再无痕迹。王府的天空彻底晴朗,至少在胤禛眼中如此。宜修的日子仿佛进入了最平顺的河流。她不再“忧思过甚”,气色在太医精心调理和胤禛“眷顾”下愈发红润,孕肚浑圆,行动间带着母性的从容。
她依旧隔三差五向永和宫递送“心意”。不再是刻意的哭诉与担忧,而是分享些孕期趣事,或是“亲手”缝制的、给未来小阿哥/小格格的小衣小袜,针脚细密,用料讲究。附上的信笺字迹娟秀,言辞恭谨温婉,字里行间洋溢着对德妃娘娘“慈爱庇佑”的感激和对腹中骨肉的期待。
她甚至“无意”中提及,因着孕期口味多变,府中厨子新琢磨了几样清爽可口的小点,若是姑母不弃,改日便让人送进宫让姑母尝尝鲜。
这姿态放得极低,又处处透着“孝顺”与“用心”。德妃看着那些精巧的小物件和宜修愈发“懂事”的信笺,心中的满意日益加深。宜修的存在,让她省心。一个安分、能生养、且对自己恭顺的儿媳,远比一个名声在外、却可能带来“不祥”的“凤凰”实用得多。她甚至开始觉得,当初拒绝柔则,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永和宫赏赐下来的东西,也越发丰厚和贴心。
而对王府内部的掌控,宜修则如同织网的蜘蛛,无声而精密。剪秋是她最锋利的爪牙,也是她最信任的耳目。借着宜修“养胎”不便过多操劳的由头,剪秋以“替主子分忧”的名义,开始更深入地介入王府内务。她手段圆滑,恩威并施。对下,小恩小惠不断,体恤下人辛苦,尤其关照那些在德妃、胤禛乃至年长管事嬷嬷跟前能递上话的人。遇到管事嬷嬷们处置下人的棘手事,她往往能“适时”出现,说几句看似公允、实则偏向嬷嬷的话,再“好心”地替受罚的下人求个情,减轻些责罚。这一套下来,管事嬷嬷觉得她识趣、给面子,下人们则感激她的“恩德”。
渐渐地,府中一些关键位置上的人,无论是德妃安插的、胤禛信任的,还是原本中立的老仆,看剪秋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亲近与敬畏。一些无伤大雅、却关乎主子喜好、行踪的消息,开始“不经意”地流入剪秋耳中。宜修足不出户,对府内风向、乃至胤禛前院一些不涉及机密的事务动向,却已了然于心。
胤禛对此浑然不觉。他只看到宜修愈发温婉,原本只是尚可的面容,在母性的光辉下显得美艳动人,府内井井有条,一派祥和。他享受着这种掌控一切的满足感,以及宜修全然的依赖。
他不断地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潜意识里,这个在他羽翼下孕育、由他“保护”的“嫡长子”,似乎更能满足他某种隐秘的掌控欲和传承感。他时常坐在宜修身边,隔着肚皮感受胎动,与宜修讨论孩子的小名,言语间已默认了宜修未来女主人的地位。这份日渐加深的“信任”与“依赖”,是宜修精心培植的最毒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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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冰雪消融。春风暖意拂过王府檐角时,宜修产期至。
剧痛清晨袭来,稳婆太医严阵以待。产房内外紧张有序。胤禛告假守在外间,听内里压抑痛呼与稳婆指挥,冷峻脸露焦灼。德妃遣心腹嬷嬷守府,随时传信。
时间煎熬流逝。宜修躺产床,汗浸鬓发,脸色苍白,唇咬出血痕。每次剧痛如撕裂。前世弘晖在冰冷雨夜夭折的痛楚绝望如鬼魅闪现,几摧意志。
“晖儿……我的晖儿……” 心中无声呐喊,指甲掐入掌心鲜血淋漓。不!晖儿一定会来的,付出那么多算计那么久才有的再见晖儿一次的命运!必须生下孩子!必须让他活!
强大狠戾执念支撑她。摒杂念,专注稳婆指令,所有力量聚每次宫缩推动。痛苦?重生勋章!绝望?早抛弃的情绪!
终于,一声凄厉嘶喊后,嘹亮生命力婴儿啼哭划破紧张!
“生了!生了!恭喜王爷!恭喜侧福晋!是健壮小阿哥!” 稳婆激动狂喜。
门外胤禛猛起身,紧握拳松开,眼迸巨大惊喜!阿哥!他的嫡长子!
产房内,精疲力竭宜修闻啼哭,紧绷神经松,巨大虚脱席卷。剪秋含泪抱襁褓中红彤彤皱巴巴哭声洪亮小生命到她眼前。
“主子,您看,是小阿哥!您看啊!”
宜修艰难侧头,目光贪婪描摹婴儿轮廓。小小眉眼,有力啼哭……是梦寐以求晖儿!儿子!活生生儿子!
泪水汹涌,混汗水血污滑落鬓角。这次滚烫,是失而复得狂喜,夙愿得偿激动,更是……权力路握住最重筹码笃定!
她颤抖伸手,极轻碰婴儿柔嫩脸颊。温热触感,熨帖冰冷仇恨灵魂。
“晖儿……娘的晖儿……” 低喃嘶哑,充满无尽爱怜与……近乎偏执占有欲。这是骨血,复仇根基,未来权柄象征!谁敢动他分毫,必让其永堕地狱!
剪秋抱小阿哥给胤禛看,产房剩宜修心腹宫女。她靠枕上,虚弱至极,眼神亮得惊人,如燃烧鬼火。
“主子,您受苦了。”宫女低泣为她拭汗。
宜修缓缓摇头,目光透窗棂,望外面被新生儿啼哭惊动生机喧嚣春日庭院。嘴角,缓勾冰冷满足笑意。
受苦?不,这只是开始。
柔则被她亲手埋尘埃。弘晖平安降生。胤禛“信任”德妃“满意”根深蒂固。王府地位因“嫡长子”固若金汤。
“好啊,这孩子就叫弘晖吧,晖字寓意着希望,爷希望这孩子未来能有所成就。”胤禛初为人父狂喜,加之德妃对宜修“劳苦功高”赞赏,更兼柔则“福薄晦气”对比,一道请封奏章递入宫中。德妃乐见其成,康熙亦无异议。圣旨下,宜修晋位雍亲王嫡福晋,名正言顺。王府中馈大权,尽落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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