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像玻璃上的第一道碎纹。
随着冥想盆里的白色雾气翻滚,场景转换。
阿不思的弟弟阿不福思恨透了格林德沃。他看穿了金发少年华丽言辞下的冷酷:“盖勒特·格林德沃只在乎他的‘伟大理想’!他看你妹妹是什么?是碍事的累赘!”
可怜的阿不思想反驳,心里却有个地方在发冷——格林德沃确实从没问过阿利安娜爱吃什么,或她今天是否笑了。
争吵在八月末爆发。阿不福思举着魔杖,脸涨得通红,骂格林德沃是疯子。格林德沃像被踩了尾巴的狼,魔杖尖迸出绿光——那是阿不思第一次在他眼中看清那种东西:对弱者纯粹的、不耐烦的蔑视。
他想也没想,挡在了弟弟身前。
混乱中,一道咒语击中了尖叫的阿利安娜。
可怕就可怕在,不知道是谁发出的。
阿不思的脑袋很乱,他不敢相信……
妹妹倒下的那一刻,夏天结束了。
格林德沃消失了,像滴入沙漠的水珠。
血盟瓶在阿不思口袋里烫得灼人,提醒他这场美梦的代价,是妹妹的命,两个月的幻影了。
接下来的几十年,冬天在阿不思心里扎了根。
他把自己埋进霍格沃茨的城堡、羊毛袜和柠檬雪宝里,教孩子们变形术,对着火龙血写论文。他笑得温和,幽默得像讲不完笑话的老爷爷,只有镜片后的蓝眼睛深处,藏着北极一样冻住的冷淡。
心里的一角依旧留存着那个夏天。
而大洋彼岸,格林德沃的名字成了席卷欧洲的黑色风暴。
他用炫目的魔法蛊惑信徒,用铁腕碾碎反对者,高塔越筑越高,离他们年少时“共同统治”的许诺越来越近——只是路上堆满了尸骸。报纸上他的照片眼神锐利如刀,阿不思偶尔会看着那张脸出神:那里面还有当年篱笆边,说要和他一起“烧点什么”的金发少年吗?
1945年,冬天终于找上了门。
冥想盆里的氛围随之变成黑色。
乔伊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纽蒙迦德的高塔像插进灰色天空的黑色墓碑。格林德沃独自站在塔顶,没有军队,没有魔杖。面对步步走近的阿不思,他嗤笑一声:“怎么,伟大的邓布利多教授,要来给旧情人收尸?”
他依旧笑嘻嘻的看着他,可曾经风光无限的少年也两鬓苍苍。
阿不思举起了魔杖,指尖冰凉。血盟瓶在他怀中疯狂震动,像濒死鸟雀的心跳。“停手吧,盖勒特。”他的声音比想象中平静,“这条路,从阿利安娜死的时候就错了。”
格林德沃眼中瞬间燃起暴怒的火光,又迅速冻结成更深的恨意:“错?阿不思,是你太软弱!你选择了躲进你的学校和糖果罐……而我,还在为我们的理想战斗!”他说“我们”时,咬字又轻又重,像把淬了毒的刀。
咒语的光芒撕裂了空气。这不是年轻时的切磋,而是两个最懂彼此的人,用尽一生积累的魔法知识,试图杀死对方。格林德沃的魔法依旧狂暴华丽,像一场裹挟雷电的飓风;阿不思的咒语却如冬日的坚冰,冷静、精准、带着无法撼动的悲伤。他们太清楚对方的下一步,就像翻开一本共同写过的书。
每一次魔杖的碰撞,都在寂静的高塔里震出往事回声——
是戈德里克草地上,格林德沃枕着他大腿念《魔法史》,阳光把金发晒得发烫;
是小酒馆的黄油啤酒杯清脆相碰,“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是阿利安娜倒下瞬间,格林德沃眼中飞快闪过的那丝……惊恐?
最终,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白光缠住了格林德沃的手腕。老魔杖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滚落在冰冷的石地上。
血盟碎了。
格林德沃没有挣扎。他靠在冰冷的石墙上,看着阿不思一步步走近,扯出他怀中的血盟瓶。水晶瓶在两人目光中碎裂,金色的丝线挣扎着,消散在空气里。
“你赢了,阿不思。”他声音沙哑,像被风吹散的灰烬,“你总能赢……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
阿不思的手在抖。他忽然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夏夜,格林德沃把刚做好的血盟瓶塞进他手心,指尖滚烫:“拴住你了,以后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
他最终转身走下高塔,把格林德沃独自留在纽蒙迦德漫长的冬天里。锁门的声音很轻,像合上了一本写满遗憾的书。
很多年后,当伏地魔的索命咒绿光淹没高塔上那个枯槁身影时,格林德沃最后喊出的话是:“杀了我吧!你永远不会知道老魔杖在……”
没人知道他咽下去的半句是什么。
也许是“在邓布利多手里”。
也许是“在阿尔手里”。
也许他只是想喊一声那个在记忆里烧了快一个世纪的名字。
戈德里克山谷那场两个月的盛夏之火,终究耗尽了他和阿不思的一生去偿还。
吾与吾爱人皆亡于高塔。
回忆结束,乔伊猛的把脸从冥想盆中抽出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