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在静室中不知昏睡了多久。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窗外的竹影已经拉得很长，暮色如墨般渗透进房间的每个角落。掌心那层冰蓝色雾气依然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成为昏暗室内唯一的光源。
他尝试动了动手指，钻心的疼痛立刻从掌心传来，但比起识海中那种灵魂被撕裂的痛楚，这种肉体上的疼痛反而让他感到一丝真实——至少证明他还活着，这具身体还没有被季安澜暴走的意识完全占据。
【系统激活...状态检测中...】
【灵魂壁垒裂痕：7.2%】
【契合度：63.8%】
【警告：同化进程仍在持续，建议立即采取稳定措施】
林渡苦笑着用衣袖擦去嘴角干涸的血迹。稳定措施？他现在连动一下都困难，更别说采取什么措施了。顾景柏的神识探查虽然暂时压制了季安澜暴走的意识，但那种被强行侵入识海的感觉就像有人用冰锥搅动他的大脑，留下的后遗症让他现在仍然头晕目眩。
"醒了？"
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惊得林渡浑身一颤。他这才发现静室角落里竟然坐着一个人——顾景柏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静静地注视着他。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泛着极淡的冰蓝色光泽，如同两盏不灭的魂灯。
"师...师尊。"林渡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回原地。
顾景柏从阴影中走出，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雪白的道袍上，勾勒出一道清冷的轮廓。他手中托着一个青玉小瓶，瓶身刻满繁复的符文，在月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彩。
"服下。"他将小瓶放在林渡面前的地上，动作轻得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能暂时稳定你的神魂。"
林渡迟疑地拿起玉瓶。瓶身触手冰凉，却奇异地不让人觉得寒冷，反而有种安抚心神的温和力量。他拔开瓶塞，一股清冽如雪后松林的气息立刻弥漫开来，让他混沌的头脑为之一清。
【检测到高阶灵药：安神药】
【功效：可暂时修复灵魂裂痕，压制异种意识】
【警告：此丹药含有限制性契约符文】
林渡的手顿住了。限制性契约符文？这是什么意思？他抬头看向顾景柏，后者正用一种他读不懂的复杂眼神注视着他。
"师尊，这..."
"你体内的系统应该已经警告你了。"顾景柏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让林渡如遭雷击，"关于丹药中的契约符文。"
林渡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几乎停跳。顾景柏知道系统的存在？这怎么可能？！
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顾景柏微微颔首："不必惊讶。从你第一次出现，我就知道季安澜的身体里换了人。"他的目光落在林渡颤抖的手指上，"你运功时的灵力轨迹、面对苏砚时的反应、甚至走路的姿势...都与安澜截然不同。"
林渡感到一阵眩晕。所以顾景柏一直都知道？那为什么...
“那...那您之前在静心堂为什么还要装作不知道一样问我呢”
“你不需要知道”
顾景柏轻轻拂袖，静室四壁突然亮起无数细密的符文，形成一个隔绝内外的结界，"那个自称'系统'的存在与我达成了交易。"
林渡手中的玉瓶差点跌落。系统与顾景柏有交易？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下意识在脑海中呼唤系统，却只得到一阵嘈杂的电流声。
"不用费心联系它了。"顾景柏淡淡道，"在结界内，我们的对话不会被监听。"他向前迈了一步，月光照亮了他半边脸庞，林渡这才发现素来一丝不苟的仙君眼下竟有着淡淡的青影，"之前，安澜在禁地试炼中遭遇不测，肉身虽存，魂魄却几近溃散。"
顾景柏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我寻遍古籍，发现唯有'借魂养魄'一法可救。恰在此时，那个自称系统的存在找上了我。"
"它说可以带来一个异界之魂，暂时稳定安澜的肉身，同时温养他破碎的魂魄。"顾景柏的目光如利剑般刺向林渡，"代价是这个异界之魂必须完成特定任务，逐步与安澜的魂魄融合，最终...成为承载他记忆与修为的容器。"
林渡浑身发冷，胃部翻涌着想要呕吐的冲动。所以他只是一个容器？一个用来修复季安澜魂魄的工具？
"不完全是。"顾景柏再次看穿了他的想法，"系统隐瞒了关键信息——融合是不可逆的。若按原计划，最终你将完全消散，只留下安澜的记忆与人格。"
林渡的呼吸变得急促，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疼痛让他保持清醒。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契合度越高，季安澜的记忆和情绪就越强烈地影响他...
"我发现了这个骗局。"顾景柏的声音冷了下来，"于是修改了契约。丹药中的符文就是新的契约——你有三个月时间完成三项试炼。若成功，安澜的魂魄将重归完整，但两个灵魂共用一个，即使相互同意，但灵魂依然会排斥，找到季安澜的灵魂后在说吧.."
林渡明白那意味着什么——要么两人都魂飞魄散，要么他彻底成为季安澜的养料...或者。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林渡声音嘶哑，"您完全可以继续隐瞒..."
顾景柏沉默了片刻，月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因为今天在竹林中，我看到安澜的意识在保护你。"
林渡愣住了。
"当苏砚的质问触及核心时，是安澜的残魂主动压制了自己的情绪爆发。"顾景柏的眼中闪过一丝林渡无法解读的情绪，"这说明他认可你。既然如此，你也有权知道真相。"
静室陷入沉寂，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林渡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瓶，里面的丹药散发着诱人的气息。三个月，三项试炼，要么共同存活，要么一起毁灭...
"第一项试炼是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比想象中平静。
顾景柏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赞赏："七日后，宗门大比。你必须以季安澜的身份参加，并在不使用他本命剑法的情况下进入前三。"
林渡苦笑。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谁不知道凌清峰大弟子季安澜之前以剑法闻名？不用本命剑法就如同自断一臂。
"第二项呢？"
"在满月之夜，独自前往禁地取回安澜丢失的一缕魂魄。"顾景柏顿了顿，"那里现在被心魔幻境笼罩，你会直面内心最深的恐惧。"
林渡的胃部再次紧缩。仅仅是想象就让他不寒而栗。
"第三项..."
顾景柏突然收声，目光锐利地转向门外。结界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静室门前。
"仙尊。"是谢遥恭敬的声音，"掌门急召，说是关于下月大比的事宜。"
顾景柏眉头微蹙，挥手撤去结界："知道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顾景柏转向林渡，将一枚玉简放在丹药旁边："服下丹药后，用灵力激活玉简。里面有前两项试炼的详细信息和一些...必要的准备。"
他转身欲走，却又在门口停住："林渡。"
这是顾景柏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而非"安澜"或其他称谓。林渡抬头，看到顾景柏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
"安澜选择保护你，而我选择相信他的选择。"顾景柏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别让我们都后悔这个决定。"
说完，白色的身影如烟般消散在门外，只余一缕清冷的松香萦绕在静室中。
林渡独自坐在月光与黑暗的交界处，手中的玉瓶似乎重若千钧。他想起季安澜记忆中那个雨夜，顾景柏抽离的那一寸衣袖；想起苏砚眼中冰冷的恨意；想起系统时不时的警告...
最终，他拔开瓶塞，仰头吞下了那枚安神药。
丹药入喉的瞬间，一股清凉之气直冲识海，如同冬日山泉冲刷过灼热的伤口。林渡感到灵魂中那些裂痕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暂时粘合，季安澜躁动的意识也渐渐平静下来。与此同时，一些陌生的记忆碎片开始在他脑海中浮现——
一个雪夜，年幼的季安澜跪在山门前，冻得嘴唇发紫却倔强地不肯离开；顾景柏撑伞而来，沉默地将一件斗篷披在他肩上...
宗门大比上，季安澜因紧张而失误，顾景柏在众人嘲笑时一个冰冷的眼神让全场鸦雀无声...
禁地试炼前夜，顾景柏亲手将一枚护身符系在季安澜剑柄上，指尖微微发抖...
这些记忆如此鲜活，仿佛林渡亲身经历过一般。他忽然明白了顾景柏那句"安澜选择保护你"的含义——在这些记忆深处，季安澜对师尊的敬爱从未改变，即使是在最痛苦的时候。
【灵魂壁垒暂时稳定】
【契合度调整为：60%】
【新任务激活：七日后的宗门大比】
林渡深吸一口气，拿起那枚玉简。当他的灵力注入其中时，无数信息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宗门大比的规则、对手的弱点、替代剑法的修炼方式...以及一行小字：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凌清峰永远是你的后盾。——顾"
月光偏移，照在林渡微微扬起的嘴角上。他或许只是一个意外卷入的异界之魂，或许前路充满未知的危险，但此刻，他第一次感到自己不再孤单。
静室窗外，竹影婆娑，仿佛在无声地见证着一个新的誓约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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