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气攀上玻璃时,沈惊蛰在画室撞见了那场寂静的暴风雨。
石膏像群如苍白守卫,拱卫着蜷在窗边的少女。江浸月正用画笔蘸取锁骨处的淤青,赭石色颜料沿着伤痕游走,在皮肤上复刻出藤蔓缠绕的假象。潮湿的裙摆下,小腿交错的新旧伤疤像褪色的琴弦。
"出去。"她没抬头,笔尖戳进未愈合的咬痕,血珠沁入颜料化为暗蔷薇色。
沈惊蛰后退时碰倒了画架,素描本哗啦散开。二十七只破碎的蝴蝶铺满柚木地板——被缝住翅膀的燕尾蝶,困在玻璃罩中的孔雀蛱蝶,每片鳞羽都浸着铅灰的雾霭。
江浸月突然攥住她的手腕,碘伏气息混着松节油扑面而来:"你在收集标本?"指尖划过素描本边沿的烫痕,"还是说..."尾音消融在窗外的闷雷里。雨滴开始叩击玻璃,沈惊蛰数到第十七个菱形地砖时,听见门外的嗤笑。"这不是江大小姐么?又在用伤痕勾引谁?"三个女生倚着门框,鲜红美甲划过手机屏幕,"要不要看看你妈妈昨晚..."
调色盘坠地的瞬间,群青颜料在沈惊蛰脚边炸开深海。江浸月起身太急,后颈的拉丁文刺青从衣领滑出——"Dolor magistra optima",疼痛是最好的老师。她弯腰时露出的腰侧,赫然是用烟头烫出的蝴蝶轮廓。
"别碰她。"沈惊蛰自己都惊诧于这句话。她捡起滚落脚边的美工刀,刀柄残留的温度灼人,刀刃凝结着经年的暗色锈斑。
江浸月忽然轻笑,将止血绷带塞进她校服口袋:"好奇害死猫。"转身时发梢扫过沈惊蛰手背的旧疤,那是个烫伤的蝴蝶形状。
雨幕吞没身影后,沈惊蛰在倾倒的画架上发现未干的油画。灰蓝色背景里,少女悬浮在玻璃瓶中,手腕伸出无数丝线系着折纸蝴蝶。画布角落题着潦草的诗:"请用碎玻璃为我加冕/好让月光有处可伤"
次日清晨,江浸月在储物柜发现一盒水彩。靛青色包装里蜷着张速写:纸蝶穿透玻璃瓶,丝线末端系着另一只翅膀。背面是褪色的铅笔字迹:等春天来,我们放蝴蝶去南风里"。
体育馆后的梧桐树下,江浸月将那张纸按在沈惊蛰胸口:好学生都这么天真?"她#扯开校服领口,心口处是用指甲反复抓挠出的蝴蝶印记,"有些茧房,从里面是凿不开的。"
沈惊蛰的指尖停在那些结痂的抓痕上。春雷在云层深处翻滚,她们同时听见了蝴蝶振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