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魏无羡立于清河不净士的石阶上,手中半空的酒壶微微晃荡,腰间陈情也随之轻摆。他一步步走下石阶,廊下的灯火昏黄摇曳,隐约还能听见宴席间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魏公子,为何没佩剑啊?”姚宗主举着酒盏,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世家子弟佩剑乃是一种殊荣,这般简慢未免显得托大轻浮了吧?”
席间顿时泛起私语声,有人压低声音道:“听说温晁死状诡异,浑身精血枯竭…倒像是邪修手段。”另一人接过话茬:“还有他带回的那个昏迷散修,也古怪得很。如今好多人都传,这两人并称黑白双煞。”
魏无羡仰首饮了一大口酒,喉结滚动间,唇边逸出一声浅淡的笑意。这场庆功宴本是聂明玦为贺他剿灭温晁所设,然而满座宾客谈论的,却都是他为何不佩剑,那些闪烁的眼神里藏着三分好奇,七分猜忌,让他再无呆下去的兴趣
夜风拂过廊下,他拎着半空的酒壶朝客房走去。酒气随着风飘散开来,他推开半掩的房门,视线落在床榻之上,被褥凌乱,却不见羲和的身影。他心头猛地一沉,酒意霎时间散去大半,就如同几个月前那般,一转眼,羲和便消失不见
魏无羡羲和?
无人回应,檐角铜铃被风撞的叮当作响,每一下都敲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就在他站定不知所措之际,庭院深处隐约传来人声
魏无羡顺着声音寻去,石桌旁,蓝曦臣正执壶斟茶,淡蓝的衣袖拂过青瓷盏,动作优雅赏心悦目,而羲和,那个一向冷眉冷眼的羲和,此刻竟唇角含笑,眉眼温和,甚至主动接过对方递来的茶点
魏无羡站在廊柱阴影里,掌心的酒壶忽然变得滚烫起来。耳边又浮现出方才宴席上的闲言碎语
黑白双煞?
他无声地扯动了一下嘴角,这名字用在神女身上,实在显得格格不入。也许,它真正适合的,只有他自己吧。想到这里,他微微一顿,旋即深深吸了一口气,迈步上前,衣袂翻飞间,带起一缕微凉的夜风,他缓缓在羲和面前蹲下,指间轻轻拢住她搭在石桌上的手,那手指冰凉,仿佛久浸寒潭的玉
魏无羡什么时候醒的?
他的声音极轻,但是却听不出情绪
魏无羡外面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羲和垂眼看他,唇边还留着方才与蓝曦臣说笑时未散的笑意,蓝曦臣见此适时起身,衣袖拂过石桌,带起一股清雅的檀香,他温声开口
蓝曦臣既然魏公子来了,那曦臣就不打扰了
魏无羡仍半跪在羲和身前,指尖未松,只略侧了侧脸,语气平淡
魏无羡泽芜君慢走
蓝曦臣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魏无羡收回目光,他轻声开口,声音很淡
魏无羡走吧,我送你回去
羲和没动,抬头看向那清冷的月色,月光轻柔地笼罩在她周身,将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映出一片澄澈,她微微摇头,唇角轻启
羲和晒晒月亮,有助于恢复法力
魏无羡好,那我陪你
他撩起衣摆在她身侧坐下,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陈情,羲和见他盯着陈情出神,不由开口道
羲和怎么,和江姑娘久别重逢…反倒不开心?
魏无羡闻言指尖一顿,扯了扯嘴角道
魏无羡谁说的…我高兴的很
羲和听说聂宗主特意设宴,怎么不多待一会?
他喉结微动,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低声道
魏无羡宴席太无聊,就先出来了
羲和盯着他忽然倾身向前,双手轻轻覆上他的耳朵,掌心微凉,月光透过她的指缝漏进他耳中,替他隔绝了所有嘈杂,她微微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望进他眼底,不闪不避,月光映在她瞳孔里,清冷又灼人,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羲和月华最是干净,我替你洗洗
月华可洗一切污秽,包括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