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曳,映照着羲和低垂的眼睫,将她的思绪掩藏得深不见底
经过好几日暗中的观察与揣度,羲和已将帝王谷内这两人的性子摸清了几分
重明, 此人看似叽喳聒噪,行事跳脱,却是个心肠软,易哄易骗的。他几次三番提及“命劫之女”,可见对此事极为上心,且深信不疑。或许…可以在这“命劫”二字上稍作文章,对他,既可示弱装可怜,又能让他对这模糊的猜测,再多几分恍惚的联想
机会来得很快,一次,重明看着她安静喝药的侧影,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
重明你这丫头,出现得蹊跷,行为也古怪,别真是应了那…
羲和握着药碗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顿,没有抬头,只是用一种带着茫然又有些哀戚的语气,轻声接话
羲和大人说的是命劫吧?我这般无用之人,也会与谁的命数相干么?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仿佛自言自语
羲和我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若我的命能换得什么人的安稳,倒…也算有了点用处…
她将这话说得百转千回,既给重明点明了命劫,又将自已置于一个全然被动,甚至略带悲情的牺牲者位置上,随后抬眼可怜兮兮的看向重明,观察他的反应
重明果然一怔,盯着她看了半晌,眼神复杂,那怀疑与怜悯交织的神情,显然已将她与那缥缈的“命劫”之说隐隐联系了起来。他最终没再深究,只是咕哝了一句
重明…瞎想什么,好好喝你的药
自此,重明看羲和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审视,也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忌惮与宽容
至于时影…
他却真是块难啃的骨头。心如明镜,性如寒冰,一切言行皆框于神官的规矩法度之内,那朱颜为他九死一生取来七星灯,他感动的要死,却也能为护她周全,说出最决绝的狠话,这般人物,外冷内热,心中自有经纬。在他面前,一味的装可怜扮弱小,只怕徒惹厌弃,被他一眼看穿,归入“心术不正”之流,其余毫无用处
看来,要想留在他身边,唯有另辟蹊径
须得让他觉得,我既可怜无助,须他庇护一二,却又安静有用,能为他省去不少琐碎烦忧,最重要的是,绝不能扰他清净,需存在得恰到好处,无声无息,却又不可或缺
几天后,羲和身体稍好,在一处山室内“偶然”看到重明在分拣一堆新采的草药
她并未上前,只是静静观察,当看到重明将一株根须带赤纹的朱焰草误放入性寒的清心莲中时,她才怯生生的开口,声音细微带着不确定
羲和大人…那株红色的…性子很烈,好像…不能与寒物相混…
重明闻言一怔,拿起药草仔细一看,脸色微变,等再看向羲和时,眼中多了几分惊异与探究,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重明你倒有点用,过来,把这些都分了吧
羲和是
她小声应道,小步挪过去,在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垂眸不语,但动作轻柔精准,效率高得惊人,重明在一旁看着,心中的疑虑与好奇又加深了几分
几日后的傍晚,重明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终究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重明丫头,你总不能一直呆在这吧?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瞬间击中了羲和,她的脸色“唰”的变得惨白,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她低下头,手指用力攥紧了衣角,骨节发白,用一种带着破碎哽咽的声音,将她无处可去的绝望和恐惧演绎得淋漓尽致
重明看着眼前这个瞬间崩溃的女子,到了嘴边的狠话终究没能说出口,最后只是语气硬邦邦的妥协道
重明行了…哭什么!没说要赶你走,把眼泪擦了,看着就心烦
重明嘴上说得不耐烦,心里却飞快的盘算开来,这丫头来历不明,行迹古怪,偏偏又撞在这时候出现…若她真是那“命劫”…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严加看管,时刻盯着,总比把她推到茫茫人海里,变成一个完全不可控的隐患要强得多,留在谷中,是生是死,是人是鬼,好歹都由他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