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回笼，羲和终于睁开眼，视线模糊的聚焦在近在咫尺的相柳脸上。他依旧看着那张星图，侧脸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冷硬
她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里许久的问题
羲和那日，在混沌幻境中…你说的回家…
羲和到底是什么意思
相柳握着星图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但他并未转头看她，也并未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将怀里那剩下的，尚且带着他体温的半个馒头，沉默地，固执地，递到了她的唇边，仿佛这才是唯一重要的事
温热的触感碰触到干裂的唇瓣，混合着食物最原始的麦香。羲和怔怔地看着他，片刻后，她终是微微张口，就着他的手，极小的咬了一口。馒头松软，带着暖意和甜味在她口中化开的一刹那
毫无征兆地，她的眼眶骤然一热，接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的砸落，混着脸上的血污，滴在她染血的衣襟上，也滴在他执着馒头的手背上
相柳递着馒头的手，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他依旧没有看她，但下颌线却绷得极紧，眼底那片沉寂的赤红，随着手背上滚烫的触感，控制不住的翻涌起来，而他另一只握着染血图纸边缘的手，指节因极度用力而死死攥紧，泛出失去血色的苍白，仿佛在竭力压制着即将失控的情绪
整个荒冢，只剩下羲和无声的落泪，以及相柳那沉默的，近乎自虐般的隐忍
待羲和咽下最后一口馒头，相柳这才将那张浸满血渍与执念的星魂血誓图仔细折好，收入怀中。他起身，拂去衣摆沾染的尘土与草叶，随后如三十年前一样，背对着她，沉默地在她身前蹲了下来
羲和望着他的背影，没有丝毫犹豫，缓缓起身，安静的伏上了他的背，当手臂环住他脖颈的瞬间，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感夹杂着奇异的安心感席卷而来，让她的心神有了片刻的安宁
相柳稳稳的托住她，站起身。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侧首，目光深沉的望向那座在夜色中沉默的孤坟，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一眼，复杂难辨
随后，他毅然转身，踏着荒草，一步步朝外走去，走了不知多久，直到身后那座坟冢彻底融入夜色，再看不见轮廓，相柳低沉的声音才随着夜风，缓缓送进入她耳中
相柳阿和，你记住
相柳以命换命…那样的路，走不通，即便侥幸走通了，尽头也只是另一座坟
他背着她，步伐稳健，声音里却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沙哑，像是在说阿婴，又像是在说自己
相柳难道你忍心…
相柳…将他一人扔在这世上？
他的话语没有斥责，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直达本质的清醒，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的剖开了她执念深处最不愿面对的那个结局
羲和伏在他背上，身体微微一颤，将脸颊更深的埋入他微凉的衣料之中，半晌，闷闷的声音才从他肩背处传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近乎认命的茫然
羲和可是…我只有这一种笨方法
羲和我不会术法，不懂推演，不知道天地之广，时光之深…我不知道除了这条命，还能拿什么去换…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
羲和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相柳背着她，在寂静的夜色中沉默地行走了很久很久，久到羲和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久到四野只剩下风声与他的脚步声，就在她半梦半醒之时
他低沉而平稳的嗓音，仿佛穿透了层层迷雾，清晰地，缓慢的在她耳畔响起，带着几分引导意味
相柳办法也不是没有
相柳若机缘巧合，能得真正术法通天者偶尔点拨一二，也未尝不能开窍，窥见另一番天地
羲和迷迷糊糊间开口问道
羲和真的吗？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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