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之上,一片死寂,唯有风声掠过
时影静默地注视着下方。羲和仍维持着躬身的姿势,她的话语尖锐,甚至有些无礼,但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光,却并不是对首徒的渴求,而是一种更为纯粹的东西的,一种不惜一切也要抓住一线机缘的决绝
这种眼神,他并非完全陌生
在漫长到令人窒息的寂静之后,时影清冷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听不出喜怒,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时影你说得不错,九嶷山立山之本,在于引导向道之心,而非甄别出身门第
随后他缓缓起身,白衣随风微动,居高临下的目光落在羲和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时影但道法玄通,非凭一腔血勇便可窥得门径,你言及挑战天命,可知天命二字重几何?
他略一停顿,继续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时影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非是与朱颜争夺首徒之位,首徒之选,已定,此乃规则,不可轻废
时影但若你执意证明自己向道之志不逊于人…
言及此处,他袖袍轻挥,广场中央云雾汇聚,一条朦胧小径凭空浮现,蜿蜒向前,隐入不可知的深处
时影此乃问心路
时影路不长,其上无妖无魔,唯有你心,所见所闻,皆为你念想之映射,恐惧之具象
羲和的目光,随着时影袖袍的指引,投向了那条凭空浮现,云雾缭绕的小径
“念想之映射,恐惧之具象…”她在心中默念,指尖不自觉的微微发颤
时影若你能通过此试,便准你入山门,从末等弟子做起,若不能…
时影的话羲和已经完全听不见,那寥寥数语,如同冰锥,刺入她的心底,激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寒意
她会看到什么,可想而知,她用力攥紧指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这细微的痛楚压下心头的惊悸,随后,她转向高台的方向,对着那抹白色的身影,深深一揖,声音竭力维持着平稳
羲和多谢少司命…给予机会
言辞恭敬,姿态谦卑,可她低垂的眼眸中,却翻涌着与言辞截然相反的情绪
她转身,一步一步走向那条“问心路”,她在入口处站定,云雾在她面前翻涌,仿佛一张随时准备将她吞噬的巨口
不怕的,一切都是假的
只要能…莫说走这一遍…便是这样的路,走上千遍,万遍,又有何妨
羲和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闭上眼,在心中默念起相柳所授的,在绝境中固守本心的法门,每一个字,都如同刻入魂魄的烙印
“骨为薪,魂为火,息如冥风,念如磐石!”
将这副躯壳,作为燃烧的养料,将这缕魂魄,作为不灭的火焰,让呼吸沉静如幽冥之风,冰冷而绵长,让意念,化作幽冥深处的磐石,亘古不变,任万物冲刷亦不动摇
念头落定,她再无迟疑,一步踏入了那云雾迷障之中,身影瞬间便被氤氲的雾气吞没
广场之上,众人只看见那抹身影消失于云雾深处,唯有时影静立高台,目光幽深的注视着那条小径
“你曾去意决绝,如今却强闯比试考场,更愿以命相搏,所求究竟为何?若为修行,当初为何不留?若为他故,今日之举,岂非南辕北辙?”